然后,霄靖川脸色更黑了。
唐茭整个头已经湿透了,刚长出来的短茬更不用说,脑侧长长的肉粉色新愈合创口,变成了深红色,连着周围一片头皮都过敏成粉色了。
看着更可怕了。
霄靖川弯着腰腹,脸凑得很近,沉沉的呼吸打在唐茭耳侧。
唐茭垂下头,第一次把生命里最深的伤痕向医生、家人之外的人这么近距离地袒露出来。
她感觉到一种释然,又突然有种难以形容的难过。
这道伤疤永远都会在,哪怕头发长长了,这道伤疤也会像她的病一样,永远无法彻底痊愈。
“痒吗?”
指腹小心轻触着粉色的边缘。
唐茭点点头。
“疼不疼?”
唐茭点了一下头,又使劲摇了摇。
霄靖川用手帕纸轻轻地擦着头上的湿汗,声音依旧徐徐听不出情绪。
“给你的药膏,有好好用吗?”
唐茭没动。
“说话。”霄靖川没动,只腾出手伸下去捏了捏唐茭的下巴。
“脸上用了,头上没用。”声音瓮瓮的,带着几不可查的的鼻音。
“为什么头上不用?”
没人回答。
霄靖川退后一步,弯腰屈膝半蹲,视线正好和坐着的唐茭齐平。
惹伤心了。
他暗叹一口气,却没有心软,眼神直直凝唐茭,不让她躲。
“唐茭,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用。”
“我害怕,不想看见。”
唐茭声音发颤,抖着唇,乌亮的眼睛努力睁得大大的,却很倔地没有哭,“太丑了,好不了的,我知道。”
“乖女孩。”
霄靖川轻笑着摸了摸头,“记得我上次在医院说的吗,像猕猴桃,很可爱。没有骗你。”
“伤疤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害怕,让自己更难受。医生是不是说过戴假发要注意,现在是不是很不舒服?”
唐茭垂着眼点点头。
霄靖川犹豫了会儿,声音更轻地问:“唐茭,不戴了好不好。”
唐茭惊恐地摇头:“不要!”
“天气太热了,医生也会这么建议的。”
“霄靖川,我害怕!大家一定会都盯着我看的,本来同学们就不喜欢我。我、我刚出院回家,邻居家的小孩被我吓哭了,他以前经常叫我姐姐的,现在他叫我怪物,他害怕我。”
“我就想,就是想正常地上学,可是连爸妈都不理解我。”
唐茭满脸的惊恐和无助,却愣是没掉眼泪,憋得身体都发抖了。
““好好好,我们戴着,”霄靖川心疼了,抬手把人揽进怀里,紧紧的,“学校的空调可以提前开,我们不怕热,嗯?”
“我是不是很没用。”唐茭埋在怀里问。
”瞎说,超勇敢。”
“嗯,也是,我没哭呢。”
唐茭自己点点头,额头在霄靖川胸前蹭了两下。
霄靖川眼底蕴出细碎的笑意,手掌在脑袋上揉了揉。
“猕猴桃,你头发还挺挠人。”
“霄靖川。”
“嗯。”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还没等回答,被圈在怀里娇小的少女,张开手揽住少年宽健的腰背,手指紧紧揪住他后腰的校服。
霄靖川感受着完全紧贴的娇软身躯,愣了愣,心脏突然急跳了两下。
少年俊逸的脸上浮起一丝迷茫,声音却没表露出来,低哼一声:
“怎么还学会先斩后奏了。”
“不管!你也抱我了!一抱还一抱!”
幼稚的少女恶霸似地两只细细的手臂更紧地收拢,圈住紧绷的腰腹。
完全没看到少年脸上一阵混沌过后,露出了堪比芳华绝艳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终于从重重浓雾中破障而出,危险而惑人。
像孤傲的野兽转头盯住了它唯一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