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身上不止右手臂上流血了。
仔细一看,脖子上、脸上都有淤青淤紫的伤。
小孩看见唐茭拧眉,浑身一抖,又想往后缩。
唐茭一把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嘴里轻声解释:
“别怕别怕,姐姐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唐茭拉着小男孩往旁边的椅子走,这才发现小男孩走路都是一跛一跛的,连腿都受伤了!
她心下有点不平静,停住脚又问:“姐姐抱你去凳子上坐着好不好?”
身高还不到唐茭大腿的小男孩,眨着黑亮的大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唐茭避开小孩身上可见的伤,把他抱起来。
真轻。
这是唐茭的第一感觉。
把小孩放到凳子上,唐茭简单检查了他身上的伤,一边像大姐姐闲聊一样问他。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伤是怎么弄的?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依旧不说话,甚至在听到“爸爸妈妈”的时候,瑟缩了一下。
唐茭心里一沉。
小男孩手臂上流血的伤口,看着像是被不太锋利的铁器划伤的,伤口大约2厘米,流了不少血,但幸好不深。
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掀开衣服,肚子上、腿上都有颜色深浅不一的大片淤青。
这是被人打的……
而且,是不同时间产生的伤。
这么小的孩子肚子原本应该是肉鼓鼓的,可是他瘦得肋骨都能看见。
唐茭胸口起伏,眼里浮起气怒。
在小孩害怕的表情下,她强压下情绪,小心把他又抱起来。
“不要怕,姐姐带你去治疗。”
唐茭抱着人先跟前台导诊护士说了一声,让如果有家长出现找这个穿蓝色衣服小男孩的,就到1楼3号诊室。
“老师,这个划伤得打破伤风吧?”
诊室里,唐茭给小孩的手臂做了伤口清理消毒之后,请一位空闲的医生操作缝针。
自己则给他处理其他细微的伤口,小男孩全程都睁着一双大眼睛没哭没闹,像是习惯了这种痛。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失血、惊吓、营养不良,或许兼而有之。
缝针的医生是个40多岁的女医生,平时不苟言笑但是对患者很负责任,对他们这些实习生也不吝于教授。
她戴着眼镜,深浓的眉微皱,“打一针。这小孩家长没见着?”
“没有。”
唐茭摇摇头,把小男孩腿上的伤处理好之后,轻手轻脚把他的裤腿放下来。
“我跟前台说了,有人找过来的话,会到这儿。”
医生也很快缝合好了,因为打了局部麻药,小男孩木着手臂一动不敢动。
一双清澈懵懂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唐茭。
唐茭弯下腰,视线和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齐平,又试着问:
“小朋友,有大人陪你来吗?还是你自己过来的?”
小男孩这回很快回应了,他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竟然真是自己过来的。
唐茭抬头和医生对视一眼,后者到底是老医生了,经验足,没什么表情地交代道:
“那你去报备一下,再到药房去,开个破伤风,缴费单先留着。”
唐茭点头,摸摸小孩的毛茸茸有些发黄的脑袋,正要转身出去。
白大褂却被很轻的力道扯住了。
她扭回头,只见小男孩一直攥着的右手,慢慢伸到她跟前。
短短的小手张开,里面是一坨纸币。
真的是一坨,几张很旧的纸币被小孩攥得皱巴巴的,还粘上了汗,团成一团。
唐茭惊讶得有些哑然。
小手又朝她伸了伸。
她蹲下来,仰脸看着小孩,点点他的手心。
“是要我拿去缴费吗?”
小孩瘦瘦的下巴点了点。
唐茭心里有些酸软,伸手从其中拿出一坨紫色人民币,温柔笑着说:
“真乖,这张就够啦,你在这里等一下喔。”
她捧着小孩软乎乎的小手,带着他的手指重新把剩下的几张零钱攥回去。
唐茭快步走出诊室的之后,忍不住又低头看着手里咸菜一样皱巴的旧纸币。
细指轻轻把纸团捋开,很旧很旧的5元,摸起来微湿软趴趴的,边缘甚至起了毛感。
唐茭把这五元纸币叠起来放进了口袋,去缴费处报备交了费,从药房拿了伤药和破伤风针剂,回诊室的路上,路过自动售卖机,又顿了顿。
唐茭回到诊室,小男孩依旧坐在比他高出许多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有护士见他年纪那么小还染了个小绿毛有趣,拿糖哄他说话,他也不搭理,只僵着缝了针的手臂,望着门外。
在看见唐茭回来的时候,那双沉默的大眼睛稍微亮了亮。
“好了。”
唐茭把针扔进回收垃圾桶,奖励般摸了摸乖小孩的脑袋,细声交代:
“再过几天就会好啦。伤口注意不要碰到水,就是洗澡的时候,不要弄湿,懂吗?药,回家让大人帮你擦。”
小男孩攥住唐茭挂在他手心的药,点了点头。
唐茭说完,眉心忍不住皱了皱。
这小孩身上的各处伤,太可疑了。
一个才五六岁的小孩,竟然是流着血自己来医院的,还躲在柱子后面不敢进来。
唐茭想来想去不放心,声音放得很温柔,试探着问:“小朋友,是有人打你吗?”
小孩立马两手攥拳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唐茭心一沉。
“小唐,你怎么还在这,齐医生刚找你了。”
一个护士进来,看见唐茭随口说道。
齐高轩就是唐茭这个月轮转科室的带教老师。
“喔好,谢谢,我马上过去。”
唐茭看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大概一个小时才可以下班。
她犹豫地看着小小一只,坐在椅子上的一直看着她的小孩。
蹲下身,把手里的袋子轻轻放到他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