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垃圾早就满出来了,堆了一地,上面栖息着一群黑乎乎的不知苍蝇还是什么,散发出让人退避三舍的臭味。
沿着覆满尘土的水泥路,往里走,沿途的都是一两层的旧屋平房。
最高的建筑约莫就是视线所及处一栋三层危房,墙面上一个大大的红漆写的“拆”字。
才晚上七点多,这里却几乎家家户户都拉上了闸门,岔道小巷里黑乎乎的。
周围一片静悄悄,只有虫鸣声,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
与目光所及的远方天上炫目不停的烟火,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喀拉!吱——”
一个陈旧生锈的卷闸门,被人从外面向上拉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滞涩声响,拉到半人高的位置就死活上不去了。
握在门把上,苍老干瘦布满老年斑的手松开,随意拍了拍掌心的铁锈。
老人抬头看了看天,纳闷絮叨:“今晚咋能放这么多烟花,离过年还有老长几个月。”
站在身侧的黑色高挑身影没有回话。
老人习以为常地拍了拍卷闸门边缘的灰尘。
“进来吧。”
说完,当先,佝偻着腰背钻了进去。
用“钻”也不大合适,穿着褪色长衫的白发老人身量瘦小,还佝偻着腰,比这门拉开的高度高不了多少。
身材高瘦的白胜站在只及他腰部的卷闸门前,苍白的脸色,在秋夜中,更是冷白得像从哪个地底下爬出来的。
他面容十分寡淡,视线扫见卷闸门右下角蜘蛛网旁边,已经褪色的儿童简笔画飞机时,眼底遽然沉了沉。
“小白?”
老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听起来有些空旷的虚弱。
白胜收回眼,白手套压在身前的黑色宽松丝绸衬衫上,蹲身弯腰挪了进去,头顶没有被卷闸门底下的蜘蛛网碰到半分。
两道脚步声,一重一轻,踩着楼梯满地的尘土,往上走。
铁扶手的漆早就掉光了,露出生锈黑褐的铁来,有些地方甚至被锈穿了。
“从6年前你方叔两口子也去了之后,这里就彻底没人气了。”
老人徒手抓下拐弯拦在中间的蜘蛛丝,语速缓慢地说。
白胜沉默地走在他身后。
到了二楼,入口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房门紧闭,门上贴着的许多牛皮癣小广告都糊得发霉剥落了。
走过不到十米的狭窄红瓷砖过道,最角落是一个绿色生锈的铁门。
门上和墙上被人泼了漆,被人涂满了血红的油漆大字:
“还钱!” “还钱!” “还钱!”
哪怕经过许多年,依旧十分惊悚。
白胜眼神平静地看着那上歪歪扭扭的血字,表情没有变化。
老人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哗啦啦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拿住其中一把,费了一会儿劲才塞进去,打开了门。
空气许久不流通的霉旧陈腐味道,扑面而来。
白胜侧过脸,白手套捂住口鼻,拧起眉,终于露出了厌恶。
“快三十年没人来过了,这回赶上拆迁,也算能了了。”
老人抬手挥了挥尘,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面积有些小的一室一厅。
如果忽略破旧发霉又掉皮的墙面,和随处可见的蜘蛛网,这里的摆设看起来就像是还有人在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