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睡一觉吧。”
栀子的声音轻飘飘地出现在耳畔,再然后,初月就如她说的那样,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于初月而言,这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可再睁开眼时,所到之处却并不像是郦州,或者说,不像人间。
所谓炼狱,大抵如此。
脚下是烧焦的黄土,身边是嶙峋的枯木,乌云密布的天空时不时传来两声刺耳的怪叫,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血腥味混杂着肉类的焦煳味直冲鼻腔,初月捂紧鼻子,环顾四周。
没有栀子,也没有她说的那个要来接她的师父,甚至是没有活物存在的迹象,堪堪适应了周遭的气味,她顺着地上残存的几根枯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亘古恒宇的角落坠着一轮细细的弯月,如同神明的眼睛,俯瞰着这个世界。
“啊!”
凌空乍起到尖叫声惊飞了藏在枯枝败叶里的乌鸦,初月猛然抬头,瞬间的失神带着她脚下踩空,整个人顺着陡直的斜坡摔了下去。
这个斜坡比她想象得要高,要长,如果没有底下垫的厚厚的落叶堆,她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么全活。
还有空考虑为什么救她的落叶堆有着别样的柔软。
“什么人!”
浑厚的声音乍在耳边,初月被尘土迷了眼,她一面呛咳着,一面拂开脸上的树叶,混着眼泪揉擦着刺痒的眼睛。
不等睁开眼睛,一道银光闪过,她被人凌空挑起,然后再次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次的初月就没有那么好运,全身像是被人卸了又重新装上,没有最疼的地方,可哪处又确实都在疼。
“住手。”
刺眼的银光一闪而过,初月睁开眼睛,正看见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刀刃死死嵌在石缝里,锃亮的刀面上映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
她这是掉到了什么地方?
她看着刀上自己清晰的影子,而后,又将眼神缓缓移到那个正逐渐放大,逐渐变得同样清晰的黑色身影。
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闻人于宵负手立在她身后,他同样看着那柄镶在石缝里的刀,看着刀刃倒映着的那张煞白的小脸。
初月强忍疼痛,手脚并用地站了起来,未待转身,眼神余光所到之处,却立时僵在原地。
她好像看到了真实的炼狱。
像是被平地炸开的大坑,坑里是几十个黑黢黢的铁笼,一团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在牢笼里无声的反复蠕动挣扎。
这些铁笼被围成了一个圆圈,而就在圆圈的正中央,那个最惹眼的位置,几个男人蹦跳着、大笑着,他们挥舞着手中各色物件,鞭子、长棍、甚至是钉斧,紧密地簇拥着一只猪。
旁观者不断呼号着,那只趴在地上的“猪”已经被蹂躏得鲜血淋漓,不成人形,肥硕的脸被压在地上反复摩擦,半敞的嘴巴里黑洞洞的,嘴角还留着干涸的血渍。
初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什么猪。
那张脸,还有他脖子上的长命锁,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是首当其冲的下一代家主候选者,曾经闻人府呼风唤雨的八爷,闻人明州。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可初月却觉得,他在盯着她这个方向。
他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