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最想做梦,最需要做梦的时候,梦境并没有与她怜惜,就连一个声音、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
脚下是细软的沙子,身后是茂密的丛林,面前则是一片蒸腾着水汽的汪洋大海,海边还有几只小兽,它们很像林间常见的四角羚,不同的是它们通体雪白,周身萦绕在银白的微光里,宛如星辰落入人间。
可这些都不足以吸引她的注意,初月定定地盯着远处的那个手持钓竿,宽肩阔背的男人。
“南叔?”
她试探着开口,男人缓缓转身,当那张与记忆里毫无差别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初月先是愣了一刻,又蓦地笑了起来。
“你这臭丫头还有脸笑,”南昆笑骂道,“我死前怎么跟你交代的?你就不能让我死得体面点儿,你知道我都恶心成什么样才被埋到地下,早知道你这丫头靠不住。”
八年前的事,在南昆嘴里却像是昨日一般,话里话外都是苛责,但他脸上笑意不减,眼角的条条沟壑被挤了出来,胡茬也覆了一层,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当真是分毫不差。
“南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
他是鬼吗,还是妖怪?他知道自己死后的事,还在这里等将要轮回的她,这样的能耐,她想不到。
“我叫鲲,是一条鱼,”这样说着,南昆猛地抬杆,一尾鲳鱼应声跃起,在空中猛烈挣扎着,“和它差不多,就是比它再大点儿,英俊点儿,没什么特别的。”
南昆利索地把鱼甩进身旁的鱼篓里,重新填饵。
“鲲……你是那个传说中的那个神仙?”
在郦州传说中,鲲作为圣水之神,是万物之始,万物之祖,而她当初被祭献天神,说的也正是他这位天神。
“对,不过,神仙是凡人对我的叫法,你现在算不得人,所以不用这样叫我。‘
鲳鱼在鱼篓里不停地打挺,好几次险些将鱼篓掀翻过去,对此,南昆充耳不闻,全心全意地注视着在海上浮浮沉沉的信漂。
“你是神仙,那你会有办法救他的对吗?”
“我可没这么说。”
他撑着下巴歪头看向她,嘴角留有一抹玩味的笑。
“那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
认准了他一定对自己有所求,她定定的瞧着南昆,像是要把他的后脑勺烫出个洞来。
“请你吃鱼啊,相识一场,送你上路前请你吃口热乎的。”
信漂一猛子扎进了水里,南昆的注意力也重新回到海面上,他开始收紧手里的线,却不想被人一把攥住了鱼竿。
“我不入轮回,我只要他能活着。”
无论是重新活过来,或是轮回转世,都可以。
只要不是灰飞烟灭,怎样都行。
“如果代价是你永不入轮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