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哭呢?
因为她终于能确认,他是爱她的。
不为习惯,不为责任,不为恩义,更不为谁的替身。
她曾经一度深深怀疑过的东西,在旁观者眼中,原来是那样清晰。
他们是相爱的。
所以他会一直用自己的方法默不作声地保护她。
所以他不惜以灰飞烟灭为代价来换她轮回。
所以她会不顾一切地等他归来。
她花了六千年的时间,才积攒够了足够的勇气,去相信,
相信那个以试毒的名义留她用饭的,别扭的闻人于宵,
相信那个在丁香树下陪她提笔习字的,温润的闻人于宵,
相信那个在铭心镂骨的夜晚揽她入怀的,莽撞的闻人于宵,
乖戾如他,暴躁如他,惊惶如他,深情如他。
她终于肯相信,相信无论身处何种情境下的闻人于宵,都在爱她。
她也一直被爱着。
须臾之后,奈川终于稳住了心神,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殷红的眼尾,她垂下头,覆在谢皎皎耳边轻声说道:
“谢谢你,皎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果酒的后劲十足,谢皎皎脑子有些空,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谢自己,只好把意识挪到后半句,委委屈屈地摇了摇头。
“我做的不好,这些事我明明都可以记得那么清楚,却唯独不记得他的名字。”
谢皎皎说话一哽一哽地,却还是强忍着没哭出来。
“或许……过一阵子,你就能梦到他的名字了,别着急。”
奈川哄着她,谢皎皎缓缓从她怀里抽身出来,迷蒙着眼睛里满是希冀:
“真的吗?”
奈川拂过她额前的碎发,轻声应她。
“是你的东西,就一定会是你的。”
或许这个想法很危险,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心软了。
她想找到那个温离,无论他是人是鬼是妖,抑或是神,她都想把他带过来见见谢皎皎。
成全她这份执念。
谢子规到时已是酉时,日薄西山,绛色的夕阳透过轩窗被拉成长长的一条,款款落在谢皎皎紧阖的眸子上,纤长的鸦睫随着呼吸规律地翕动着。
她靠在奈川的肩头,睡得很沉。
谢子规进门时险些踩到酒坛,他定住身,眼神顺着脚边东倒西歪的坛子一路看到谢皎皎的脚边,再向上,掠过桌上的狼藉,最终停留在她那张坨红的脸蛋上。
他正要开口,奈川先一步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满腹训诫的话被他压回了肚子里,他皱着眉头绕开地上的酒坛来到她二人近前,向着奈川微微颔首。
“我已经喂她吃过解酒药了,她现在睡得沉,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奈川低声说着,又轻手轻脚地将她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放到了谢子规的肩上。
“多谢,给姑娘添麻烦了。”
谢子规长臂揽在谢皎皎的腿窝里,将人打横抱起,谢皎皎就着动作不清不楚地呓语了一声,又沉沉睡去。
“没有,该我谢谢你们才对。”
肩膀清闲了许多,奈川只觉得眼皮很沉,瞌睡上头,抬手锤了锤太阳穴,起身还想送送他们。
在谢子规担忧的目光中,向来端得四平八稳的鬼神大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脚步还没挪出半寸,肩膀一歪,又摔回了椅子上。
奈川恍惚片刻,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