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高、那么深的悬崖,他怎么可能还能活命。
她不想睁眼,还因为昨天她就已恢复模糊意识,隐约间听到有人说找不到人。
莫北吼对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人是怎么回事,深山太大?那就继续搜救,发动所有人力物力去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直升机要一层层山体去找。”
就这么的吧,他不回来,她躺着躺着也许有一天就躺着去了,能够与他相聚了。
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该知道的都有人来跟她说了。
他们绝口不提萧烨的生死,她也不想知道,不知道,那个念想便会一直留在心里,有一天他会笑着来到她面前,双儿,我回来了。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他不回来,她便不起来了。
长睡做着同一个美梦,也是好的。
秦素来握着她的手,捧到自己脸上,泪水扑簌簌地滑到她冷凉的手心。
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泪是热的,可通过手心传递的那一点温度,根本温热不了她的心。
在另一个角度来说,秦素不能算是她的母亲,她原名是秦双儿,也曾是这个秦家的大小姐,那是久远悠长的好几辈子前的事了。
之前她让胖子查秦家祖上典籍时,曾看到过她那一代的历史,一如她记忆里这般,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和姑爷北胤洞房花烛夜双双殉情,这段典故甚至在族谱里被重点标记了。
兴许她是历代祖先里生命最短的,又兴许,她是秦家历代嫡出小姐里唯一被皇帝兄弟争抢而选择了殉情的,也只有她够胆子抵死不从皇帝。
她和北胤的爱情,曾被后人津津乐道,也曾被歌颂过这段忠贞不渝的爱,让人动容,惹人羡慕。
可谁又知道,那是他们被奸人所害,错失了彼此才不得不选择的殉情呢。
“雪儿,母亲想你,你如果能听见母亲的话,动动手指好吗。”
“女儿啊,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生下你了,时间真是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就轮到你当妈妈了。”
“三维彩超出来了,你打开眼睛看一看,这么小的小生命,正在你肚子里孕育,他们需要你吃许多有营养的东西才能健康发育。”
“他们是你和烨儿的爱情结晶,你忍心不理他们吗?”
“医生,怎么办,这都一周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要不要再做一次详细检查啊?”
医生沉着道:“除了手腕的伤,大脑方面没问题,精神也没问题,胎儿发育良好,只是……前三月可以每天躺着,后期还是得多动,也需要补充食物的营养,不能长期靠输液补给胎儿需要的营养。”
将秦素拉开了一下距离,医生轻声道:“心理科给过意见了,夏总应该是受过度刺/激后的应激反应。但我也说说个人意见,我认为她是主观加应激,你们可以仔细观察,慢慢感化她,每天安排些她喜欢的亲友来和她聊天,聊她感兴趣的内容,只要不是刺/激她伤心事的任何话题都可以,如果能引起她回应,哪怕是眼皮跳动和手指变化,都说明方式有效,咱们就继续朝这方向努力。”
“好。”秦素应道。
送医生出去时,刚好杨郅垣来了,秦素便和他在走廊讲话。
这是夏氏旗下的私人医院,宁雪住在最大的VIP病房,环境舒适也安静,秦家的兄弟姐妹每天都会轮流来探病。
他们出入自如,医院的工作人员也都熟悉了。
“怎么样?有眉目吗?”秦素担忧地问,多希望杨郅垣能给个好消息,可每一次都是失望。
杨郅垣眸光有了点亮色,提唇道:“这次有点成绩,找到了手机,由于当时掉下时快没电了,因为各种树木的撞击以及高空坠地的震撼,坏了也开不了机,我拿去修还没有结果。”
虽然在后山悬崖里搜救萧烨的工作一直都有救援队,但杨郅垣还是不放心,他想尽量找到个结果,希望能用好消息使小雪苏醒。
同时这也是他欠她的一个保证,是他当初向她信誓旦旦说萧烨不会有事,如今见她这般模样,他希望跳下去的那个是自己。
这样她就不会像现在无法接受事实。
他每天上午自己亲自去找,下午才回公司上班,和莫北两个既忙夏氏和云上,又要忙萧景欢被捉拿归案的罪证提供及追讨问题,忙得跟陀螺一样。
和杨郅垣聊完回来,秦素继续坐到宁雪床前和她说话,她也从医生口中听出了端倪,女儿主观因素居多。
既然这样,那就多和她讲她关心的事,之前一直怕刺/激到她不敢说,现在想想这本就是他们复仇的使命想要达到的效果,说不定她听到哪点有意见想发表就醒了呢。
她握起女儿的手,反复用掌心的温度帮她揉搓,病房内本来有足够的暖气,不知道为什么这手总是冷如冰库里捞出来一样。
她温柔地带着笑意道:
“母亲身体无大碍了,只是你范叔叔,耳朵暂时性失聪,现正在积极治疗,阻断也很成功,其他的一些皮外伤倒也无妨。”
“萧景欢要面临多项审判,死刑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耐心等判决就好。同时她名下的资产要面临赔偿、清算、瓦解、诉讼等问题。云上的声誉深受其影响,等我们清算完可能需要更名为秦氏了,这也是当初烨儿和我交换过的统一意见。母亲呢,暂时帮你打理着,云上始终是你和烨儿占大股比,其他兄弟姐妹到时母亲会根据名下产业合理分配。”
“至于萧家的人,他们愿意上班的,我让莫北安排他们到旗下的小公司上班,不愿意的那就悉听尊便了。反正他们还能分得萧家一些自有小产业,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他们像普通人一样吃穿用度了。你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母亲知道你因为他们是烨儿的家人有所怜悯,尤其是老祖宗,老祖宗身体每况愈下,莫北将她接回了半山四季养老,这也是烨儿当初的意愿,母亲就不参与了。”
“苏家垮了,苏以豪脑溢血走了,倪丽雅跑到机场被警方拦下了接受调查,由于我们提供的证实她没有精神病的视频资料,她和萧景欢一样要面临当年纵火案的审判,依然逃不过死刑。苏羽童自从那天和倪丽雅出不成国后便不知去向。苏家的公司和连锁酒店也被清算了,基本上被银行收回作不良资产后已经颗粒无收了。”
秦素每说一句便细心观察着雪儿的眉眼,那白皙得能透出细细血管的双眼皮上,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秦素心中已了然,心如死灰的感觉她懂,太明白了,所以她不强求女儿能迅速恢复,只要她能一天天在融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