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朱文一家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军户。自己也从过军,上过战场。没战死,却伤了腿,成了个跛子。
后来娶了媳妇儿,哪知最后老婆难产,生下儿子不久,就因为伤口感染死了。
之后,朱文靠着卖馄饨,拉扯大了儿子。可惜好景不长,十二年前,儿子从军战死沙场,儿媳妇伤心欲绝,留下个两岁多的闺女,也跟着儿子去了。
自己是一茬接一茬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些年,边境频繁有战事。可媳妇、儿子、儿媳都死在了这个地方,自己也想要带着孙女儿搬离这里。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自己一个跛子,又没个手艺,带着个孙女,沿街乞讨吗?
何况这地方,可是老朱家,世世代代的祖辈们,扎根的这片土地上啊!自己的根,也在这儿啊!
于是就留了下来,继续摆摊赚点钱。想着孙女儿也大了,这会呀,让媒婆帮着找看人家,过两年也可以嫁人咯。
到时候自己这把老骨头啊,也有勇气去见她的爹娘,和自己的婆娘!
“那,那些陪着你的朋友呢?你舍得他们吗?”程渔问。
朱文睁大双眼,张开双手像是护鸡崽的老母鸡,一下子弹起来:“你,你说,说什么,老汉听不懂!各位吃好了,就赶紧走吧!”
“你是想他们陪着你一起,直到你死的那天?还是想他们早日去该去的地方?
毕竟,这么些年,逗留人间,他们只会越来越忘记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
也许心性坚定的,还记得自己死前,叫什么,为何而死。若是心性不够的,也许会迷失自我,成为恶鬼。这些,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朱文红着眼眶,颤抖着嘴唇,双手使劲儿的摆动着:“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我只知道,他们喜欢我煮的馄饨,说闻到香味儿,就像回到了家一样。所以老汉才一直收摊的晚。
他们也是可怜人啊!就和老汉的儿子一样!我也想儿子去转世投胎做人,再也不要经历战争!”说着往身后看了看,满眼悲痛。
司马澜等人听得心头钝痛,双目呈红,握紧了拳头。
这些亡灵,都是自己敬重、向往的热血男儿本色。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才有了现下的安宁。
程渔一个响指弹过,站起身伸伸懒腰:“OK!今天就到这儿吧!大家都吃饱了,就各回各家休息吧!谢谢朱老伯的馄饨,确实挺好吃的!下次,还来啊!走啦!”
率先踏步而去,司马澜宋启琰等人面面相觑,却也是紧随其后。想来,有的事情,不适合在这里细说。
秋棠摸出一锭碎银,“朱老伯,你别怕!我家小姐是好人,你的朋友也会好好的。别担心!”
说完,跟着前面的人一起走了。
朱文看着离去的一行人,抹了把眼泪:“老伙计们啊!咱们相处的日子啊,不多了!呜呜呜~”
沉沉的夜色里,悲恸的哭声,夹杂着呜咽的风声,传出好远好远,好久好久……
而程渔一行人并没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是慢悠悠的,在空荡萧索的街道上游荡着。
戌时末,街头巷尾,还有些百姓家,家里燃起了团簇星火。而那些青烟袅袅升起,淹没在黑夜里,消失不见,犹如那些被人遗忘的时光……
“县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让百姓,一直活在逝去的人的影响里吧?”
程渔看向司马晟,撇撇嘴:“不活在别人打下的安宁之下,那活在哪里?怎么,要遗忘历史吗?要让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魂断这片土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