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冬侨站在甲板上,
他嗅到了浓重的泥腥味。
这里的河水不再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黄褐色。
两岸的风景也已大相径庭。
大片赤红色的裸露山脊,只有低矮的灌木点缀其中。
地处的草野上,偶尔能看到被驱赶过来喝水的牛羊。
这就是边界,
是大盛最北边的风景。
宽阔,荒凉,贫瘠。
这里也是沈家船队的终点。
这里的两岸水土流失严重,河床淤堵,河水已经快不能足够承载沈家这样的大船了。
走到另一边,看到北河码头。
码头上黑压压地站了很多人。
他们整齐划一,穿着盔甲,为首的人骑着战马。
是大盛的士兵。
船员合力抛下船锚固定船只,又放下跳板。
在河水的拍打声中,沈冬侨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
来人身材高大,须眉浓重,眼神中带着些嗜血的戾气。
“请问是哪位副官,”彦文濯从沈冬侨身后地船舱内走出,径直下了船。
“我是崇明,奉庞将军的命令来此运粮,”
崇明声音粗哑,说话时也没有下马,甚至语气中还带着些微的不耐烦。
彦文濯放下手,站直了身体,仰望着马上的人。
“不知庞将军身在何处?下官有事相商。”
“将军军务繁忙,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崇明垂头斜看了一眼彦文濯,态度轻慢,像是根本不把彦文濯这个来使放在眼中。
彦文濯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这恐怕不合适。”
崇明的马在原地踢踏着,发出阵阵浓重的哼鸣声。
“什么合不合适?你一定要见大人也行,”崇明举着马鞭指了指远处,“呶,看到那座沙丘了没,你只要能自己过去,就能见到庞将军。”
彦文濯蹙眉远眺,他们只有人,没有马,根本走不了这么长的路。
分明是要为难他,给他一个下马威。
“副将是奉命,我是奉旨,你理该护我前往。”彦文濯收了笑,也不再用敬语,语气不善地说道,“若是耽搁了朝廷派下来的要务,你怕是担不起的。”
崇明不说话了,拉着马绳的手捏着吱咯一声响。
挥了挥手道。
“要走就走,我又没拦着你……我是怕你吃不了边境的苦,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崇明说完就转身,骑着马,去后面的船上催促船员装粮了。
丝毫不顾忌彦文濯的颜面。
彦文濯站在原地,被马后蹄扬了一身的尘土。
文臣武将,自古就是有些微妙的对立。
在朝堂,武将会被排挤,而在外,文臣没有话语权。
彦文濯背后有齐王,就算他官职不大,但是顶着送粮大使的名头,谁都会给他几分颜色。
可是却不包括这些军中“地痞”。
刚刚这个崇明就是,
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彦文濯脸上蹦跶。
沈冬侨作为“局外人”,
这戏是看得他十分“爽快”。
难得看到彦文濯吃瘪,不忘上去补个刀。
“看来,彦大人,也不是什么人都熟。”
沈冬侨从跳板上,缓缓走到了彦文濯的身侧。
彦文濯掸了掸自己的衣服,又拂去发上沾染的尘土。
“没办法,为朝廷办事哪有事事顺利的,高低会遇上几个不长眼的。”
彦文濯一向明嘲暗讽的多,很少这么言辞激烈。
看来是记仇了。
沈冬侨看了一眼远处的崇明。
得罪了这样的狐狸,这位副官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平了,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扒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