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士卒如潮水退下城墙，留下堆积到城墙半中央的尸体。

章邯缓缓收起长剑。若在平日，他还会花时间擦掉剑上的血污。但现在他想先休息一会儿。

章邯转身靠在城垛上，大口喘着粗气。

联军士卒若是再坚持几个时辰，益阳城恐怕就要易主了。

十日前，随章邯驻扎益阳城的一万囚徒，经过连日战斗，已战损过半。幸好章邯拥有特性，‘骊山囚徒’，统帅囚徒时囚徒忠诚+50，士气+30。否则这支军队恐怕在就溃败了。

也幸好，夕阳已至。大部分士卒都有夜盲症，联军也不例外，他们无法乘夜色进攻。

当然，为了防止敌人夜里偷袭，章邯仍会安排必要的巡逻和警戒。

迷迷糊糊。

章邯仿佛看到有几个敌人偷偷摸摸靠近城墙，利用绳索朝着城墙上爬来。

章邯伸手抓住他们……这个动作让章邯骤然清醒。他甩了甩头，看清身周的情况。不少力竭的士卒靠在城墙上呼呼大睡，发出响亮的鼾声。

章邯取下不知何时披上的毛毯，盖到身旁士卒身上，随后大步向前，绕着城墙巡逻一圈。

一切都安静而寻常。

章邯站在城楼高处，朝联军营地眺望。灯火熊熊，安静得近乎诡异。

将领的直觉让章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只得嘱咐亲兵加倍巡逻来让自己安心。

沿着台阶向下，几个守夜人围在篝火旁，谈论战争结束后的生活。章邯听着，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暖意。如果可以，战争结束后，章邯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美美的洗一个热水澡。

踩着最后一阶台阶回到地面，迎面一个黑影匆匆赶来，抱拳道：“将军，穰侯方才抵达城中，正在县府等您！”

“穰侯?”

章邯轻声念出这个封号，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谁。章邯记得，在华阴时，魏冉不肯派兵支援白起，被留下了华阴收拢残兵。

他怎么到益阳来了?

章邯眼底闪过一抹凝重，大步朝县府行去。

两人在县府碰面。章邯走进堂屋时，魏冉跪坐在长桌后不紧不慢地喝着茶。见到章邯，魏冉当即放下茶壶起身，看向章邯，问：

“城外情况如何?”

章邯看了看魏冉的茶壶，腹诽不知道对方干嘛作出这么紧张的模样。表面上，章邯还是恭恭敬敬行礼，道：

“末将见过君侯。回君侯话，城外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魏冉皱眉。

“是。”

“带我上城墙看看！”说着，魏冉拔腿便要朝外走。

章邯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有些不明白魏冉的举动。这是不信任他的判断吗?

“我已经派人加倍巡逻了。”章邯冷淡地说道。

魏冉侧头看了章邯一眼，嗤笑一声，自顾自大步朝外走去。章邯皱了皱眉头，觉得没必要得罪魏冉，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和几个亲兵快速穿过街巷，来到城头。魏冉望着城外的联军军营良久，咬了咬牙，道：

“敌人已经撤走了！”

“嗯?”

这突然的结论，让章邯骤然扭头看向魏冉，惊讶又困惑，问：“君侯何出此言?”

魏冉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指向一处城外火堆，道：“你看那里，虽然隔得远看不清，但火势正在逐渐熄灭。”

“可这也许只是巡夜的士卒疏忽了呢?”章邯还有些不服气，反问。

魏冉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按在大肚子上，摇了摇头，轻笑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营中的火焰是渐次熄灭的。这是因为没人续火导致的。如果有人不断添加柴薪，火堆燃烧的情况应该是此起彼伏……”

联军营地隔了好几里，夜里看不清楚，只能看见火堆燃烧。其中有些许人影，章邯盯着看了许久，发现那些人影根本没有移动动。

一切情景的确如魏冉所言！

章邯一拳砸在城垛上，胸中涌起一阵无名之火。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章邯脑中的第一个问题。

现在该怎么办?

这是第二个。

魏冉望着城外空空如也的营地，不疾不徐道：“吴起这老儿用兵诡谲莫测，他一定是从什么地方嗅到了白起绕后偷袭他后背的讯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所以率军先行撤离了。”

魏冉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拨动着。这一刻，穰侯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谋划天下的岁月。魏冉轻笑着说：

“为今之计，必须死死咬住吴起，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