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

白起吐出两个字。

“等您见到王将军自会知晓，”李信俯身行礼，道，“还请武安君先行撤退，由小子在此为您殿后。”

白起目光垂下，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军。

士卒已疲惫得无法再战。

就算是白起自己，也需要休息。他没有拒绝李信的提议，驱马缓缓向前。

李信麾下的将士自发分出道路，供同袍通行。

地上横七竖八许多尸体，有秦军，更多的是红蓝两色袍服的赵军。

宣成方向赵军向德义进军，意图在半道拦截白起军。正好撞上了李信。李信这个疯子不管不顾，一声大风便率先发起冲锋，直接冲乱了未成队列的赵军。双方从午后鏖战到入夜，才堪堪分了胜负。

星垂平野阔。

两侧散乱的人群忽而自发地齐声道：“恭迎武安君归来！”

随后越发鼎盛的声势齐声：

“恭迎武安君！”

“恭迎武安君！”

……

马背上的白起脸颊微微触动，旋即恢复往日冷淡肃静的神态。

是夜。

在苦守了三十多日后，秦国的援军终于抵达战场！

…………

王翦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低着头时站在人堆里，一眼根本认不出来。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年轻人，竟是二十万秦军的统帅。

王翦亲自来到营寨外迎接。等白起战马靠近，王翦便上前牵住马缰。

白起却是一眼看出对方身份，睨视马下之人，道：“你就是王翦?”

“是。”

王翦恭敬地低下头，牵着白起的战马渡过壕沟，进入营寨，一路来到大寨营房前。

白起翻身下马。

王翦迎白起入内，请于上座。

亲兵上前奉上两杯清茶。王翦捧起茶碗，道：

“军中不可饮酒。在下以茶代酒，恭迎武安君归来！”

一饮而尽，擦掉嘴角水渍。

白起看了眼身前茶杯，却迟迟未动。从见面开始，王翦便表现得很谦逊，谦逊得近乎卑微。但身为二十万大军统帅，王翦本不必如此。

“大王怎么说?”白起开口问。

王翦低头看着身前茶杯，眼珠转了转，回答：“临别前，大王吩咐，抵达长平后，一切皆由君侯节制！”

白起微微颔首。这才明白了，王翦这姿态是想表明他没有争权之心。

战场之上，最忌讳的就是权责不分。白起王翦皆是名将，两人应当都有拿下这场战役的能力。但若是主次不分，两人聚一起反而会有妨碍。

白起端起水杯小小饮了一口，道：“难得，此番长平之战，我损兵折将，几近倾覆。大王还肯信任我！”

王翦回答：“大王明白，这并不是您的过错。更何况，长平之战不是还没结束吗?”

“不，”

白起手握水杯，轻轻哼了一声，“在我看来，已经结束了。”

当白起从韩王山突围那一刻，长平之战便已经结束。

剩下的，皆为定数。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李牧会是那个一?

王翦歪着头，似在琢磨白起话里的意思。

“君侯这是已想到如何赢下明日的战役?”片刻后，王翦问道。

白起却只摇了摇头，道：“此事先且不提。你先去命人降下营寨的秦旗，重新升起赵旗……如果我所料不差，还有一位朋友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