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使者来了!快跑!”
魔女此刻爆发最强烈的求生欲,拖着晕厥无力的唐霓,成功躲入了那条幽森的走廊,可她们探索直至尽头都不见黎罗、莘纶还有罗铭。
“是这!”半野看见了侧边一扇竖长的装饰镜,“镜子是通道,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世界边境了。”
她们惶恐地摸索着镜面,可无法通过,只能看着自己在镜中身为男巫的陌生模样。
“等等,我看到了什么?”杨隐礼突然把手放在了镜面上,那个高度,也许是莘纶跨过镜面时手扶的位置。
旁人完全看不到,于是杨隐礼形容着她所看到的画面:“我看到了莘纶和黎罗。”“黎罗没事吧!”
“…黎罗所穿的衣服和刚才的不一样。哦,我看到的是未来。”礼礼马上理解了。
“我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她说出了预知,“莘纶会亲手杀死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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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日未曾打扫的空间里一片尘土味,漆黑阴冷的浴室中,洗手池前的镜子闪烁过一线白光,一个深邃的通道占据了镜面打开。
黎罗被身后的人一推,差点踩在水池上打滑摔下去,她一抬头便意识到,这是现世和莘纶的家。
她回头看去,让镜面模模糊糊的白光之下,映出了褪去男巫化形的她,一身狼狈不堪的长袖长裤阻挠着她的行动力。
可镜面中正攀爬而出的手和钻出的红发让她恐惧陡增。
她当即一把抱回罗铭扭曲着的身子,快速爬出通道,从水池上跳了下去,冲向房子门口要打开大门跑出去。身后传来镜子被打碎的惊心之声,她不敢回头,她不想看到莘纶追逐而来的样子。
冲到门前,差点捏碎门把手,可疯狂拧动或插入钥匙都毫无反应,她想起一条咒语足以把出口轰开。
“哆哆”两手叩墙的声响,门厅乃至整栋房子都亮了。
“你又想去哪?”
莘纶叫住了黎罗,同时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用颤抖的视线看着窗外祥和寻常的景色,被墙体上瞬间生长出的黑刺横七竖八地封死,窗帘自动拉上。
怀里的猫被一把拽走,向后一抛,在愤怒到变音的动物叫声中,罗铭全身被黑刺框住,做了个冰冷结实的笼子将他固定在了置物架上方。
黎罗想呼唤出罗铭的名字也只能哽在喉头,她颤抖着的视线望向四周才发现:
当莘纶不在时,这座房子再普通不过,可当他存在在此,这里就仿佛是怪物的胃囊,忽冷忽热的能量可以吸干人的精气神,让人恍惚迷幻,同时被压抑到呼吸钝痛。
“通风换气有益健康?”黎罗转过身来,脸上拉扯出一个笑容。
“和我呆在一起让你窒息?”莘纶直说,“刚才前面那么危险,你怎么还想跑过去!是为了谁?代宁修还是你的那些朋友?”
看到黎罗愣站在原地,他的表情很快缓和:“没有、没有,当我什么都没问,我不该问…”
他弯下腰来,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张开的怀抱就要笼罩下去。
“…哇,你穿礼服很帅啊,就是,血腥味挺重,扔洗衣机好了!”黎罗笑着退后一步。
莘纶点点头,脱下了外套,扯下了领结,把头冠摘下扔向了沙发,随之转头一瞥。
“我的房间呢?”他突然发出略带愠怒的语气。
黎罗刚刚拿起他的外套往洗衣桶里一塞,立即惊慌地跑回客厅:“我、我那是…”
原本莘纶房间的位置,只是一堵厚厚的白墙上挂满不属于他的照片。
“你不想再看到我?”莘纶有些伤心,转过的眼神却是怨毒的,“你希望我就在那场火中消失?”
黎罗此刻情绪复杂,这哪里是跟他好好解释修复感情的时候,重要的人们都在世界边境生死未卜,可莘纶只是想带她一起置身事外。
正当她想安抚莘纶时,却见他脚边的地板上逐渐向上渗出一滩黑色的液体。
莘纶俯下身去,雪白的衬衫袖没入了黑潭之中,再平静缓慢地提起半截染黑的小臂,手中也攥着一把狰狞无比,黑浆滴落的斧头。
“莘纶?”黎罗在震惊间小声地唤一句他的名字。
“你知道,我们一起生活十年,总会培养出默契来吧。我想,既然你说你爱我,那我就好好坚信一次…即便我死亡,你也还是会等我的吧。”
黎罗听着那些话,声音明明是莘纶,可是那气场、那语气,都不是他了。而那个和莘纶一模一样的家伙,手举着斧子,一刀劈进了那面完好洁白的墙,第一刀正砍在了他在歌斐方舟治疗时为黎罗所画的肖像,同时四周的挂画也纷纷落下,画框落地摔碎。
她正看着眼前被破坏的一切,每砍下的一刀都让她浑身一抖:“别、别这样…我把它复原!我把你的房间重新打开!”
“你和游择乐在一起,是真的吧?”莘纶又一次劈砍而下时,墙面的石块已经能露出对面的空间,他暂停下后问道。
“…嗯。”惊惶的黎罗无法说谎。
“你喜欢他?”莘纶又问。
黎罗此刻好好思索:“他彻头彻尾骗了我!我和他在一起是觉得,他和你长得好像,他就是个替身!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把他当成是你!”
这个答案,似乎莘纶是满意的。让他沉默一阵后,抽出斧头,加重砍了下去。
“那代宁修呢?朽魔六翼,最危险的家伙,你能留他加入你的魔女集会?”
黎罗不由得抓着自己的头发:“那是我以为我把他封印了!真的!
我也想过杀了他,毒药都准备好了,但是出了些意外…留他在身边只是为我的施法责任,如果封印失败,我激怒了他,会害死多少人,我也会永远见不到你了…
谁知他都是装的!”
“那看来,你不能没有我。”莘纶还是没有停下,直到把墙洞重新砸了出来。
重灰之下,莘纶的房间重见天日。
“好了。”莘纶扫了一眼残壁后的房间,转而先拉起了黎罗的手带她一起进去。
“干嘛!你自己大扫除去,别带我!”黎罗转身就跑,却被莘纶一把捞住腰身要把她提进去。
“行了!够了!”黎罗挣扎开来,绕去了沙发后,“世界边境现在乱成一团,我不能丢下那边!但是,我发誓,我会回来,我们会好好谈一次!”
“从刚才到现在你都在说谎!”莘纶从没用过这么大音量和她说话,一瞬把黎罗吼懵了。
“从我们重逢到现在,你都不再叫我哥哥了,我们十年的相处都算过去了吗?”莘纶手里还握着斧头走向黎罗。
“行行行,我们理一理,理理之前的事,好吧!”黎罗张开空无一物的手几乎在投降。
莘纶低头看了看手里,声音又小了许多:“对不起。”他把斧头向身后一丢,地板的黑潭突然流动转移,借住了斧子并将其淹没。
“是的,我病了,黎罗,从你发现家里的真相以来,一切都变了,我天天都在担惊受怕。”莘纶也绕到了沙发前,平静地坐下,手肘撑在大腿上,懊恼又沉重的样子,总是让人心碎。
“我也说不清了,什么时候把你当成了全部。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一样。可是,我姓曼德威尔,是杀人犯的儿子,像个逃犯一样来到这里图个清静的生活,我总是太过羞愧于表露,只能把感情画成我的画。”
他似乎觉得寒冷,抱住了自己,无措且可怜地看着黎罗:
“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我不能说,你可能也不会明白…
我的父母,破坏了我的生活;我的妹妹,一走就是十多年没有联系;我的挚友,再次相见只有撕破面具后的深仇大恨;我生命里所有的感情,只需一次犯错,就会毁灭殆尽。
我现在懂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为何而羞愧?
我只有你了,只有你还在执着地说爱我,只有你不离不弃地想要救我,那我可以把一身罪孽的自己完全忘记地爱你呀。
可我想通时,你就转学住校,不想回家了,通话也很短暂。我很想去找你,等在你的校门口。
可是越期待,越想这样做,就越恐惧。”
他以泪眼相望黎罗:“我的恐惧全都实现了,你身边有了一群新的人,只有我还在原地…
我本来也相信,我背井离乡来这住,总有一天会自杀在这,过个一年半载才会被人发现。
可既然有过你,我就再也受不了一个人了。”
黎罗也受不了看莘纶在她面前有一点点痛苦和心伤的样子啊,她想抵抗:
“那你怎么会走进那个起火的小区?你为什么要做这不相干的事!是你选择离开我的呀!”
“你不想让我下地狱,那我就试试去天堂啊,以逝者,以鬼魂的方式陪着你,同时还有力量为你铲除身边的魑魅魍魉。”莘纶站起身来,瞬间张开身后的翅膀。
黎罗只觉迎面一阵飓风扑来,她下意识紧闭双眼,就感受到羽毛柔软的触感包裹全身。
她睁眼一看,莘纶正紧紧地拥抱着她,而遮天蔽日的那双翅膀,丰满浓密,如墨油亮。
黎罗只觉眼前一黑:“…堕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