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雨丝牵连不断地下了好多天,岭坡洼地上罩着一层淡淡的雨雾,寂静的林子里这儿那儿滴滴嗒嗒都是雨落木叶的声响,到处散发着霉气,山道也变得泥泞难行。路边田里的稻谷、漫坡上的豆秧子水涟涟的,其间的草比着长很有一点旺盛的样子,让人感着天地间虽然沉滞、郁闷,但仍还有那么一遍生机在勃发。
细雨中,进入林家大坪的沟道上,住在三岔口河边的白欣宜撑着一把小花伞有些艰难地走着,到了一个山洼的几间瓦屋前,对着洞开的门口她喊道:“林三娃,林青,在屋里做啥事啊?”
“噢一一。”随着答声门口出现了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他鼻梁挺直,面庞清瘦,长着一头棕一样粗硬的黑黑头发,不用猜他就是林青。这年轻人微笑着站在门口,举手到头顶,长长地哈出一口气,松松垮垮伸了个懒腰,边招呼伞下面也在微笑的欣宜:“快进屋,我正想去找你呢。”
“嘿!到撇脱了,我自动上门你倒省事。”欣宜边说快步走到门坎处,边收着伞,蹦了蹦脚上的泥和水,笑问:“这连阴雨天气窝在屋里在做啥子哦?”
“哦,在看伟人选集呢。”
“看伟人选集?咋想起看伟人选集了?是哪个伟人啦?”欣宜好不惊气,感到不可想象而又觉着很好玩儿,不仅是很少人看的政治书籍,就是那些专门为吸引眼球的武打、玄幻、鬼怪、战争……的商业性质娱乐书也没多少人看呀,现在是物欲的时代,纸质书过时了呢,真得,太有点不可思议!
“呃,在我们中国你说哪个人最伟大呢,还不是毛爷爷吗?我伯(林青把他们父亲称伯) 不知为啥事,”林青边将欣宜让进他睡觉的小屋,边说道:‘将以前公社奖他的毛爷爷选集翻了出来,放在饭桌上要裁开,因吃饭要收拾桌子,我随手拿起来翻了翻,觉得挺有意思,就多看了两页,一看还放不下了,就放在床头,下雨无事,就看起来了。”
“挺有意思?让我也看看。”欣宜说着,拿过林青床头的毛爷爷选集翻着,顺势坐在了床沿上,林青不自觉的也坐在了欣宜身边,边帮着欣宜翻到他做了标记的一处,手指着他刚读的字行,就着床后窗户射进来的有些暗淡的光小声地读起来:“……假如没有和它作对的矛盾的一方,它自已这一方就失去了存在的条件。试想一切矛盾着的事物或人们心
中矛盾着的概念,任何一方面能够独立地存在吗?没有生,死就不见;没有死,
生也不见。没有上,无所谓下;没有下,也无所谓上。……”
“这有啥稀奇的,高中时上哲学课,哲学老师都讲过。”
“哎,不对,你再看看这段话,”就着欣宜的手,林青又翻到一处他做了标记的地方,手指着读到:“‘……中国因经济落后,故现代工业无产阶级人数不多。二百万左右的产业工人中,主要为铁路、矿山、海运、纺织、
造船五种产业的工人,而其中很大一个数量是在外资产业的奴役下。工业无产阶
级人数虽不多,却是中国新的生产力的代表者,是近代中国最进步的阶级,做
了中国革命运动的领导力量。……’ ’’
“啊呀一一!这有啥意思啊,这纯属政治呢。”欣宜打断了林青的读声。”
“不,我正从这段话中得到了一个启示,”林青站了起来,道:“屋里有点闷,走,我们到外头碾棚那儿聊会去。”
林青拿着书,欣宜拿着伞,出门穿过雨丝,走到门前禾埸边野地上一个草棚里。棚里是村里人户碾米磨面的地方,盘着青石大磨和笨重的碾米滚石。林青坐在碾滚上,欣宜背靠着碾滚,林青道:“工人和农民比,一般农民比较散,思想也保守些,同时创新精神也差点。就现阶段来看,虽然同毛爷爷写‘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时完全是两个社会时期,但工人作为社会中的主体作用仍然存在着,就经济情况看,如果工业不发展,科学技术不上去,没有大批掌握先进科学技术的产业工人创造性的艰苦劳动,中国想富强是不可能的。当然,农民、农业的重要性也同样重要,只是同工人、工业比较起来的时候,它的位置落在稍后一点儿。”
“你这样说我想起来,我们上高中的青山镇上不也在办各种厂吗,如瓷厂、铸造厂、橡胶厂、皮革厂、服装厂……都在开始生产呢,这不是在大搞工业吗?看来那些政府领导也想到了你想的这上面了呢。”欣宜说话,总是能立即把事情落到眼前的实际具体事上。
“嗯,你说到这具体事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欣宜,你看,在我们林家大坪,能不能也搞点工业色彩的事儿?譬如试着搞一些带工业色彩的农业,或者是林业?”林青用询问的目光盯着欣宜道。
“啥意思啊?我不懂。”欣宜看着林青,摆摆头,“咋样搞呀?”
“把分到各家各户的田和地再收回来,像管工业一样去管理它,而那些收回土地的农户可以参加进去当农业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