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以为我在骗她,毕竟皇后下了口谕,任何人不得告诉她沐英战死的消息。当她意识到真相的时候,她哭得很伤心。”惠英抚摸着青瓷杯子的边缘。周喜乐的眼泪,跟面前的雨一样,她长得并不美,哭得时候也说不上梨花带雨,但那一刻,他有后悔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她的泪烫到他了。
孟灵儿闭上了眼睛:“如果你不告诉她这件事情,她现在会过的很好。最起码不会绝望。”
宫里的女人,失去了丈夫,就意味着失去了欢乐。她要永远沉浸在无尽的思念里,和无尽的寂寞里,只有死才能与心上人相聚。
“她没有绝望!”惠英的目光再次落在帘外的那朵蔷薇花上,“她相信沐英还活着!他在等她去找他。”
“沐皇子已随战船沉入海底,大海茫茫,无边无际,生还的可能性极其渺茫!”孟灵儿道,“据说有将士前去寻找,却一无所获。”
惠英嘴角浮起了微笑:“是啊,所有人都认定沐英生还的机会极其渺茫。可她却偏偏不那么认为,她要与我一同前往南明海峡去找他!”
“你说什么?”孟灵儿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惠英并没有把自己去南明海峡清剿海盗的事告诉她。所以她才格外惊诧:“你要去南明杀海盗?”
“是。”惠英道,“昨夜我进宫跟父皇说了,父皇准了。”
“那里很危险!”孟灵儿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的腿……”
“我不是废物!”惠英提高了嗓音,对于他的腿他很敏感,“我还能思考!”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目光炯炯,声音软了下去:“细朵的话很对,我虽然不能走路,但不代表我不能做别的事情。她从没把我当废人。”
孟灵儿垂下头:“我明白。”
惠英从怀中拿出一个折子,推到孟灵儿面前,黑底烙花的折子上写着休书二字。
孟灵儿再次受到了冲击,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夫君,你这是何意?”
“这封休书你保管着。”惠英神色淡然,仿佛在谈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这一去会经历很多事情。如若回不来了,你便拿这休书给你爹娘看。带着晴儿和琴儿回娘家住吧。你若想再嫁也可,但一定要嫁一个对你好的人。不要如我这般对你冷言冷语,非打即骂。过去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你恨我也是人之常情。我希望没有我的存在你会幸福安好。”
孟灵儿的心颤抖着,泪已濡湿了眼眶。
“我心里明白,你不爱我。其实你也很明白,我心里从来都没有你。”惠英叹了口气,“我们的婚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都无法对抗。我们心中并无对方,却住在了一起,有了孩子。这太荒谬了。”
荒谬吗?孟灵儿也不知道。嫁给惠英是痛苦的。但她好似已习惯了这种痛苦。就像皮肉里扎了一根刺,当你习惯它的存在,你便麻木了。刺也会与你渐渐融为一体,可一旦拔出便是鲜血淋漓,似乎比之前更痛了。
惠英继续道:“也许我会活着回来,我想好了。如果我活着回来,我也要结束我们这段孽缘!你我都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