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徐宴之总习惯性的查看屋子后窗的窗棱,并未再发现信笺。
想来前两次信中所言大概是骗局,他还真信了邪去赴约去了,还害的苏祁因他受了伤。
他一大清早起来用膳,未见其他人,自顾自用完后,便往自己院子里走。
“低着头也不看路,一大清早就心事重重?”
闻一道厚重的男声自他屋门前传来,他抬头:“王爷起这么早,用过早膳了?”
温深时双手负在身后,跺着步子走到他跟前:“本王凌晨就起了去皇宫,昨夜子时本王的暗探来回消息,并未探查到太后宫中有藏污纳垢的迹象,即便如此也,不可对她掉以轻心。”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本王今日将你引荐一个人,穿一身得体的衣裳跟本王走。”
他走时又叮嘱了一句:“别穿的像在府上那样,松松垮垮成何体统,搞的自己像个病秧子似的。”
他这话不像是叮嘱,倒像是长辈教育孩子。
徐宴之失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裳,确实宽松了些但人还是精神的。
他婉言诺诺,而后回屋换衣裳。
徐宴之无可奈何,心又有疑惑。到底是去见谁?还需要打扮的特体面。
他穿道袍也体面呀。
直到跟着温深时去了都城裕和酒楼,进了三楼奢华雅间后,才知晓。
酒楼小二恭敬的替他们开门。
扑面而来一阵甘松香气,雅案上坐着两个男子,皆是身着白衣。
一个手持玉骨青绸折扇,身上着锦衣佩锦带,面容极温润。另一个徐宴之见过,是谢关宁,穿的比身边那位素了些。
徐宴之来时换了件玄黑的直襟长袍,衣襟交叠处是深灰,外衣上绣雅致竹叶纹,但身上不加任何配饰,比谢关宁还要素,长发仅用素白玉簪束起去一半。
他不爱用冠,独爱这白玉簪。
一路上温深时眉头都是皱着的,看他的眼神,恍若要将他的皮肉都剜去。
他只得佯装看不见,两人默了一路。
雅间内有着同色衣裳的女子,焚香点茶,动作连贯流畅,全程低着头。
半刻钟后她们做完所有事,一个女子低声询问:“几位公子听曲儿吗?”
手持折扇的那位垂眸不语,温深时旋即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女子下去。
等人全都退走了,两人方落座。
温深时与谢关宁面对面坐着,他则与另一位对坐。
谢关宁兴许是认出了他,徐宴之不经意看他,谢关宁是探究又讶异的神情,但当他再看一眼时,谢关宁已尽数收敛。
徐宴之略显拘谨,温深时也并没有要开口介绍的意思。
但见方才的细微举动,徐宴之心中有了猜想,面前人的身份定然不低。
手持折扇那位抬眸打量着徐宴之,率先开了口:“想必这位就是太王妃的养子,徐宴之徐公子吧,表字淮诩,不必介绍,在下知晓。”
养子?他微微一怔,偏头看了一眼温深时,见他依旧低着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局。
徐宴之只得点头:“在下确实是太王妃的养子,敢问公子是?”
那人摇着折扇不语先笑,他偏头看了一眼同样低着头的谢关宁介绍道:“这位是内阁首辅的内侄,谢关宁。”
“至于在下嘛,温霁川,幸会了徐公子。”
谢关宁闻言抬眸跟他相视,盈盈浅笑的点头示意:“幸会。”
他目光转向温霁川,正欲起身行礼。
温霁川将折扇一合,轻轻压在他手背上,旋即又轻巧拿开:“不必见外,我既在外,亦是百姓,今日让临川王请徐公子前来,其目的便是想与徐公子交个朋友。”
他很真诚,但目的不明,徐宴之心中疑虑更深,单是交朋友,他怎能相信。
“在下一介平民怎敢与太子殿下称友。”
温霁川却温和一笑:“徐公子就别谦虚了,虽然我才刚担下沉太子这个沉担子,但消息还是很灵通的。徐公子的才学乃是凤毛麟角,以前未见其人,却闻你的事迹,大理寺里那两位大人可是巴不得徐公子赶快考中三甲之一,去大理寺走马上任。”
“太子殿下既然知晓在下的事,那邀在下来,不仅仅是想与在下交友这么简单吧?”
谢关宁不由得抬眸看他,一旁的温深时终于有了反应,在桌下用手肘撞他。
他说话时,温霁川端起茶碗吹了两下热气,抿了一口茶。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戒备,再抬眸看他时,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徐公子不必对我有所防备,在宫中时我与霁月堂妹关系甚好。临川王又是我堂兄,与我手足情深,所以,我自然不会害你,你大可以信任我。”
“恕在下或许自负,太子殿下这是想要拉拢在下?”
徐宴之继续说道:“太子殿下高瞻远瞩,不应愿意招揽我这种无名之辈,但太子殿下想与在下为友那必然是有事需要在下,又或者说我对太子殿下有什么用途?若是国事,在下义不容辞,不过在下没有宏图大志,只想小谋一职,闲散度日……”
他胆子忒大,敢去揣测太子殿下的想法和意图,谢关宁在一旁听的都为他捏了把汗。
温深时在旁牙口咬的紧,终是没忍住,低声道:“就这点出息?白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帮衬着关裴办案,你也都是白干的?当真无一点志向,本王绝不会相信你这鬼话,朝堂内又无洪水猛兽,你有本王做后背,还怕他们不成?”
他静默着,温深时怒气更盛,当即拍案:“殿下莫问了,我替他答,他既是要入朝,便要追随一个明主,犹豫不决,还是不是个爷们,回去本王就收拾他,殿下放心,绝对能治服气。”
徐宴之泄了口气,闭了闭眼,方道:“王爷早些说话不就好了,王爷能将我引荐给殿下,我自然明白殿下是明主,王爷有此想法,已然板上钉钉的事,何需再替我作答。”
邀他来,再经太子询问不过就是先斩后奏了,温深时恐怕早将他‘卖’给了太子。
此宴席多此一举。
温霁川忙劝道:“说明徐公子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也并非不是好事,初次遇这等事,倒也不怨他,初入朝堂尚且一知半解,可以理解,莫气莫气。”
徐宴之没生气,若无其事的喝茶,倒是温深时一张脸铁青。
这两人八字不合吧,温霁川视线在两人间游弋,他叹了一口气,:“徐公子并未自负,我早想见见你了,这才让临川王邀你来,不瞒你说,拉了拢你,是我棋局中最大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