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徐宴之走到一旁,询问道:“你干嘛?你打算换一套女人衣裳进去,这回怎么这么乖顺,肯拉下身板子换个女儿身进去玩玩?”
他没有答话,只是等掌柜拿出整套的衣裳出来后,反手丢给了苏祁,垂眸看着他,语气严肃的说道:“你一个女儿家,穿男人的衣裳成何体统,赶快进去给我换了。”
他声音刻意抬高了,铺子内的客人纷纷投来目光打量他。
苏祁懵了,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图。
他脑袋一向转的慢,思想也单纯,即便常被徐宴之这般诓骗他也不知其所以然。哪里会立刻会意这个大尾巴狼的做法,况且他信任徐宴之,也从不提防他。
一旁的掌柜也搓着手凑过来打量了一下苏祁,随后脸上挂满了笑意说道:“原来是个姑娘啊,难怪长得这么秀气,但装扮的也十分像男子,要是这位公子不说,我还瞧不出来呢。”
徐宴之依旧低垂着乌眸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气势却是不容拒绝的。苏祁心中了然,这家伙是想让他穿着女装进去查探,怕他因为上次的事,不肯再穿,就借刀杀人?有个旁人在一边做见证者,他不好拒绝?
“我不是......”
他刚开口,掌柜就连忙打断他,道:“哎呀,姑娘别害怕,我不会同旁人说起此事的,姑娘不必觉得丢脸。”
他才不会如了他的意,苏祁拉着他就往布衣坊内,换衣裳的里间走。
掌柜伸手就给拦下来了,对着徐宴之说道:“姑娘家换衣裳,公子就不方便进去了。”说道这,掌柜又将视线转向苏祁,道:“姑娘快去吧,这位公子同你一起进去的话于礼不合,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这铺子可就要成笑话了,姑娘就体谅体谅。”
苏祁着急上火,这掌柜真就确信了他就是姑娘,人可以瞎但不能聋啊,他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个女人啊。但跟徐宴之这个头站在一起,确实显得他瘦削纤细了些。
正当他欲言又止,下定了心要开口辩驳时,也奈何不住徐宴之的蓄意为之,他伸手推着苏祁就将他推进了里间。
“你放心换好了,换好了带你出去逛逛。”徐宴之压低了声音说道。
徐宴之这话不知是又在演戏,还是真实要跟他说的话。
片刻后,苏祁气哄哄的掀起帘子出来了,身上穿着浅粉色的厚绒锦衣,外面套了一件绣着牡丹的白色大氅,腰间的束带处还垂下一团白绒球,不显可爱,反而看着柔中带着英气,再反观看脸却是极臭的。
在里间出来往外走时,还被老板娘拉去花了一个妆,现在唇红齿白的,真像一个俏生生的姑娘。
掌柜极其热情的迎了上去,夸赞道:“看来姑娘还是适合穿女装啊,瞧瞧着肤如凝脂,粉色衬得姑娘更加肤白貌美了,瞧瞧着双眸盈盈似秋水……”
掌柜只顾着夸赞,苏祁此时脸越来越黑他一点都没看出来。
掌柜丝毫不吝啬,美言道:“姑娘与公子郎貌女也貌,真是天作之合,今日莅临鄙店,只觉蓬荜生辉啊......”
苏祁又气又恼又嫌弃,连忙打断掌柜后面的发挥,他语气已经十分不快了,道:“打住打住,店家少说两句吧,哎呀……别说了,烦!”
掌柜有些窘然,也可能是听出了苏祁的声音比女人家的粗很多,他视线落在一旁的徐宴之身上,瞪着眼,说话也有些打结巴:“额……这位公子,您的夫人脾气火辣啊。”
说着,掌柜溜到了台前,眼神有些怯。
掌柜打量着两人,也没了刚才的热情劲,他道:“脾气火辣也并非不是好事,公子艳福不浅……艳福不浅。”
徐宴之一直不说话,也不反驳,因为他害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
他爱逗弄人,爱看身边人吃瘪的恶趣味,他毫不收敛,反而食髓知味。
徐宴之这人,性子一贯清冷又沉稳,但有时心思还是欢脱的,偶尔还有孩子气。与他不熟的人自然认为他很好,但和他熟识,相互信任后,他就露出了他恶劣的性子。
但他也知道分寸,见好就收,在枯燥乏味的十二时辰里,在千篇一律的春夏秋冬里,寻点乐子,讨点趣头。
两人出来后,苏祁身上穿了个带着兜帽的氅子。
“这个店家的阿谀逢迎,我听着就浑身难受,就是为了多卖几件衣服而已,至于这么假热情吗。还有你!就知道坑害我,叫我换上这劳什子衣裳!”
苏祁早已经咬牙切齿的了,他攥紧拳头,但不敢真的打他,只能在心里捶打他千万遍。
这男人叫他又爱又恨,要不是知道他的坏心眼不会害人,他早想把徐宴之捶的找不着北了,实在气人。
徐宴之道:“苏大人消消气……”
轻描淡写的叫人消消气,你穿一个女装看看这气能不能消,苏祁忍不住腹诽道。
“苏大人身量适中,相貌又清秀,扮作女子是最适合不过了,我方才那样也是下下策,您大人有大量,就委屈这最后一次吧。我要是穿着女装进去,那岂不是鹤立鸡群,一下就会被识破了。”
苏祁阴沉着脸,一点好气都不想就给他:“你倒是会把自己想的高尚无比,而我就该遭你迫害。”
“苏大人这是那里话,为了案子奉献一下嘛,况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他言语和态度认真,面色肃然。苏祁最终还是没有对他再发什么脾气,只能认栽。
为了案子,行!他认了。
脱了飞鱼服,他只是苏祁而非锦衣卫,身份地位不重要,还是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随后徐宴之将他心中的办法同苏祁说了一下,两人商讨后,苏祁也觉得妥当,于是就拍板定案。
徐宴之寻到了收买良家女的青楼贩子,他与之私下相会,苏祁用兜帽遮住脸跟在他身后,进了春满楼后面的一个深巷里。
见到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妪,脸上一点遮盖容颜的纱巾都没有,倒是徐宴之怕人发现,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过来给我瞧瞧相貌和身段如何,我才能出价。”
那个老妪十分熟练的拉住苏祁,伸出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上上下下,从前到后。
徐宴之见到这一幕,眉梢不由得一挑,时不时瞥着苏祁的表情。
苏祁不习惯直接被人触碰身体,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被老妪捏着手腕,强硬的拉了回来,道:“姑娘这么敏感怕人摸,将来进了春满楼可怎么接待客人,到时候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到手里。”
徐宴之刻意压粗了声音,顺势说道:“往后还要靠嬷嬷好生调教了,若是嬷嬷满意,那这价格……”
他话尾停在这里,等待老妪的检查 ,其实也是怕她再摸下去就会露馅。
老妪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但只是虚虚的一摸一按,苏祁难受的要命,只觉得恶心又厌烦,他直接僵直着身子不动。
老妪摸完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叹了一口气道:“身段不错,腰细腿长,个子在女娃里还算高挑,但是太小家碧玉了,要胸没胸要臀没臀,该长肉的地方也不长,反倒是胳膊好生粗壮,这姑娘的价格不会太高。”她板着脸,似乎不太满意。
徐宴之闻言抿着唇,唇角勾起一角,脸上有布裹着,谁也看不到他笑。
老妪抬手撩起兜帽要看苏祁的脸,他垂着眸,不与之对视,这是他在自家妹妹们那里学的,眼眸低垂面上含羞,显得楚楚惹人怜。
果不其然,老妪惊叹一声,方才还不满意呢,现在神色乐呵呵的十分欣喜,她看后退了一步,说道:“虽然身段平庸,但容貌可谓是国色天香。”
那老妪又往苏祁身上瞟,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眼眸中闪出老饕一般的幽光,她道:“我以往在宫里头当过一些小差,见到的公主都没这么漂亮,这眉眼和骨相实在优越,不知道公子从哪里来的货啊?”
老欧神情激动,双眼都冒光。
要不是苏祁手脚都被捆着,他真想冲过去给这老太婆一拳。
徐宴之道:“我就这一句话,你们要还是不要,不要我就将人拉走去别家问问,别耽误我的时间。”
“要要要,这种极品怎么会不要呢,去了春满楼就挂上头牌,虽然身段差点,但这容貌肯定能招不少人。”
这时,徐宴之伸出手掌摊开,放在老妪面前,老妪愣了一下,随后就笑呵呵的拿出鼓囊囊的钱袋子,全都交到了他手里。
“公子拿好,这是八十两银子,那这人……”老妪拽着他手里的绳子,讪笑道:“公子要是满意,这人我就带走了。”
徐宴之不由得蹙眉,问道:“他只值八十两?”
他不知道这行当里卖个姑娘这个便宜。
“这是均价,您去别家也是这个价格。而且你这个货脸好,我还加了些钱呢。”老妪声音带着怯,似乎没有底气。
徐宴之不乐意,用力夺过绳子说道:“再加二十两,不然不卖给你们了,既然你都说好了,那自然要贵些,八十两太少了。”
“而且你们这的姑娘虽然多,但东西都是要精不要多,越是精品越是能以一抵十不是?”
老妪有些为难,但看到带着兜帽,露出半只清亮眼眸的苏祁,还是不忍心让到手的鸭子飞走,她一咬牙一跺脚,又从怀里取出了小半袋银子交给了徐宴之。
徐宴之颠了颠钱袋子,将手中的绳子交给了老妪。
老妪得了空档,细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看着公子这双眼睛好看的很,想来相貌也不会差,怎么这等美人不自己留着,要卖给我们春满楼呢?”
“家道中落没钱养,拿来换银两补贴家用。”他随便胡诌了一个理由,言简意赅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没再给老妪留跟他搭话的机会。
看他匆匆的走了,老妪想说的话没说出去,心里的话化做了叹息:“难怪要加二十两,苦命人哟。”
到头来我就值一百两?加二十两?这么廉价也叫讨价还价?苏祁被老妪牵着,他回头看着徐宴之远去的背影,暗自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