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蓝桑枝便得了王后的准许带着筱棋和月凉出了宫。
王后一听女儿要去商府,当即就应下来。
走到半路,蓝桑枝还是觉得不妥,便叫筱棋去商府请商乔出来,自己带着月凉进了家酒楼。
此前,蓝桑枝从未出过宫。
一路过来,街上甚是热闹。
蓝桑枝举着食单皱起眉来,她看了又看,对这食单上的每样食物都感觉新奇。
月凉瞧出了她的心思,“公主喜欢,干脆都点上。”
蓝桑枝摆手道:“那怎么行,这回出来是有正事的,可不是吃耍的。”
月凉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取过食单,对店小二道:“除了你们店里的招牌,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皆上一份,我们的客人还没有到,等到了再上菜。”
店小二领着单子去了。
蓝桑枝问:“你来过这里?”
“未曾,只是酒楼的菜品都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嗷。”蓝桑枝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月凉捧着花站在一旁,那是昨晚蓝桑枝吩咐他采的。如今不去商府了,这花没了去处,他只好捧在手里等她发落。
小厮来报时,商乔正在看书,一听是蓝桑枝遣人来请,立即换了装束出门了,临到大门,差些跌了一跤。
商夫人见儿子如此紧张,问了一句,商乔只道是约了朋友。
不多时,商乔便来到了酒楼,进门前,又整了整衣服。
店小二将人引到楼上,蓝桑枝见到商乔起身行了礼,招手示意他坐下。
商乔有些高兴的。若说之前他对这位公主的印象不好,从昨日亲见了,那些“不好”也就烟消云散了。
“殿下今日寻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蓝桑枝开门见山:“商公子,我也不同你打马虎眼,我想知道,商姐姐究竟境况如何?”
商乔的眼神只稍在蓝桑枝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举起面前的茶,往嘴里送了一口,笑着道:“这个问题,殿下昨日已问过,臣下也答了,何以今天又要……难道是殿下觉得臣下有所欺瞒?”
“正是。”蓝桑枝回得也快。
商乔眉间的笑意加深了些,“何以见得?”
“昨日商公子同我谈论什么花道,实则是为了提醒我,莫要忘记商姐姐远嫁的原因吧?”
商乔没有说话。
蓝桑枝见他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继续道:“若姐姐过得好,你自然不用如此费尽心机,正因姐姐有难处,又不好向我父王母后开口,又或是,将军和夫人不想挟恩图报,不让你说,还有一种可能……”
商乔终于抬起头重新看向眼前人,待她继续说下去。
“将军和夫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儿的苦处,因而你便进宫,对我侧敲旁击。”
商乔面上仍笑着:“殿下的想象力很丰富。”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有一点我很奇怪,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能听懂你打的暗语,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依着母后带你入长欢宫?还是说你与我的相见,本就是一场算计?”
“殿下——”
商乔想要解释,却听她道:“商乔,刚才那些问题你都可以不回答,如今我只想知道,商姐姐她究竟怎么样了,求你告诉我。”
“求”——她堂堂一届公主竟对自己用这样的字眼。
商乔一时惊于她的聪慧——太聪慧,又在心里责怪自己似乎从昨日见到她就忘了本来要做什么。
他那个姐姐啊,恐怕是这天底下最苦命的人物。
蓝国少女,将军府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捧在掌手心里。商二公子出生后,却是家教严格,父母亲对他的要求也更多。
姐姐温和善良,在这家里,她是商乔的倚靠,是他最信赖的人。
十一岁时,姐姐去和亲,一向少言寡语的他哭了许久,甚至到最后一刻也没有前去相送。
要说他心里有恨吗?有一些的,那时他恨的,是姐姐,是父亲母亲。
再大一些,他便明白,这是一桩无奈的事。
只不过,密语国一直未有信件送回来,家人多有担忧,后来那边终于有了消息,那信以姐姐的口吻所写,笔迹亦是仿照姐姐,商乔却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姐姐写的。
若姐姐要假手于人,完全不必如此,若非如此,定是人出了事。
商乔派人去探查,好歹弄清了原委。
蜜语国王君与先王后育有一子,乃为储君,不知怎的,这储君莫名其妙死了。众人发现时,孩子的尸体正和王后在一处,而王后手里正举着滴血的刀。
王一怒,便将人下了狱。
可怜王后已怀胎十月,当日便在狱中产下一子,孩子刚出生,便交由他人抚养了。听说王后是他国来和亲的,所以不能轻易处决,便只由她余生在牢中度过。
“事情便是这般。”商乔道,“我的人还在那边守着,如今姐姐还在狱中。她刚生产,怎受得起那般寒凉?”
蓝桑枝心下一凉,觉得不可思议,难过又瞬间涌上心头。
“姐姐竟过得如此……此事太过蹊跷,耳听便知是构陷之事,那密语国君怎的如此糊涂?况商姐姐是蓝国人,发生了这样的事,密语国正可以趁机向蓝国发难,可是宫中并不知道这些。”
“是,我亦奇怪,才没将此事向父亲母亲道破,殿下知道的,母亲她的身体……”
“商公子,此事,你究竟有几分把握?你确定关在狱中的是商姐姐吗?”
“九成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