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王似有踌躇,又念着顾府的功劳,最终判了顾家一族流放,祸首者顾桥秋后问斩。
迟望没有告诉顾桥,只想他能有活下去的希望,别想不开才好。
“我知道,你一定为我周旋了很多,夹在我和你父皇中间定然为难。”
“不!我……”
“但是不必了。”
顾桥的语气里带着晦暗不明的征兆,令迟望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惊为天人的话来。
“迟望,那日你说,你后悔认识了我,我觉得你悔得不错。”
“我那是……那不是和你吵架了吗?又不是没吵过,怎么偏这次就要翻旧账了?”
“不是的,”顾桥笑起来,笑得很深,很坚定,“我是认真的。你后悔认识了我,真巧,我也后悔——后悔认识了你。”
“你胡说什么呢!才关几天就疯了!”
“我是——敌国的暗探。”
空气几近沉默,只探得沉重的呼吸声,却不知这声音是从谁身上发出的。
“你玩儿我呢!”
迟望只有生气,他想救他,可那人一直在说笑。
可他顾桥看着自己的眼神,又觉得他没在骗他。
顾桥终于起身,沉重的手链脚链费了他好的的力气。他缓步走向牢门,那边的人只注意到他一瘸一拐的模样。
“你的腿?他们对你用刑?你……该不会屈打成招了吧?”迟望焦急道,“这群兔崽子!”
“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骂人家?”顾桥还是笑着,“人家也不过按吩咐做事。只不过,我并非被屈打成招。我说的是真的,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是敌国……”
“别说了!不论你说多少遍,我都不信。”
顾桥的眸光暗淡,随着着牢顶通风口送进来的光一起。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查不清的,到最后不仅救不了我,还会把你自己搭进去。我说我后悔认识你也没错,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踌躇了多少年,又是因为这不知所谓的踌躇,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到最后,我却还是……”他自嘲笑道,“想要救你。”
他言辞恳切,让迟望迷惑。
此刻,迟望真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了。人总愿意相信好的那面儿,迟望不例外。
“好!敌国暗探是吗?你等着吧,若真被我查出来你是,我定会亲手杀了你。你也不要急于这一时,总要死的。本王也是看在与你有多年情分的份上,姑且让你再多活些日子。”
迟望愤愤离去。
牢内,又进来一人。
“顾公子方才的表现很是不错,回去,我定禀告给我家主子。”
“你们要求的我都做了,你们答应的呢?”
“放心,国主已下令,判得顾氏满族流放。流放途中,我们会找人代替你的家人,后半生可能要隐姓埋名,虽日子过得要比现在清苦些,至少命能保住,这不是很好吗?”
“很好。最后怎么判的,给我个准话儿吧。”
“秋后问斩。”
顾桥长呼了一口气,道:“这也很好。”
“别忘了,你们还答应过我什么。”
“哎呦喂,这还念着那点儿情谊呢,放心吧,我们主子言出必行,只要今安王不做储君,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有人拦他,主子更不惜得要他的性命。”
言罢,那人悄然离去。
三天后,一封边境来信放到了迟望的书案。
不知为何,迟望不想打开它,好像它带来的一定是不好的消息。
终究,那信被展于书案,那也是一封顾桥的身份确认文书。
迟望想起与顾桥的初见,那是一场宫宴,大臣们会带着家眷来赴宴。
落日池边,黑色的背影引人注目。
迟望悄悄走上前,本想吓唬吓唬他,却还未近身,黑影转身用一只黑猫将他吓个半死。
迟望坐在地上,一只手揉着屁股,一只手指着面前的人,“你……你……你……”
“是你想吓我的。”黑衣少年语气平淡,冷漠——冷漠至极。
他手里那只黑猫正撑着蓝色的大眼睛瞪着着迟望,比起猫,黑衣少年的目光柔和很多。
黑衣向他走过来,伸出一只手。
迟望怔了怔,将手递给了他。
“参见殿下。”少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
“不是很明显吗?”
少年指着迟望服饰的纹样道:“这是皇子才可以穿戴的衣服。”
“哦……那你是何人?”
“在下顾桥,乃是顾恒之子。”
“哦……原来顾大人家的……我幼时,顾大人也曾教导过我,说起来,他也算我的恩师,你既是他的儿子,我就不责罚你了。”
顾桥仍旧语气平淡:“是,谢殿下。”
“可是你在这儿做什么,为什么捧着一只猫?又……”
迟望最想知道的,是顾桥是如何发现自己靠近的,不过没好意思问出口。
“回殿下,在下经过此处时,闻得猫叫,原是它落入了池中,我便将它捞了上来。”
闻言,迟望去瞧那猫,刚才被他的目光吓到,不曾注意正有水从它的毛发上滴落下来。
“宫里本没有野猫的,许是那位宫妃的宠物,如今你救了它,也算积了恩德。闻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它心里定然记得你。”
“在下本不为求什么福报,只是看见便做了。若猫儿真有灵性,今日之事,倒能给它些教训,下回,它也不敢再乱跑了。”
迟望无奈地咧了咧嘴,“你可真是……爱开玩笑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