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安贵人来到值房找我。
我并不感到欣喜。
安贵人行事一向小心,除非万不得已。
我担心她遇到了困难。
我早已和她同在一辆战车之上了,她是我的伯乐,我的贵人,我是她的臂膀,她的后盾。
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如同华妃娘娘和两位江太医那般。
然而,她向我询问假死之药。
我想不通,她有什么场合是需要用到假死药的,但我还是接下了这个挑战。
我想起自己学习的心术。
领导的事,不要多问,照做就行。
她成为安嫔之后,皇上更加宠爱她了,但我觉得皇上的爱,并不保真。
就如同莞嫔娘娘一般,只是穿错了一件衣服,就被冷落至此。
因为安嫔久久未能怀孕,所以皇上要换掉我。
换掉我之后,下一个太医还会尽心尽力为她遮掩服用避子汤一事吗?
果然,安嫔向我询问有没有其他方式避子。
我拿出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备选预案,告诉她针灸可以,只是这法子,稍有不慎,我和她就要一起折在里头了。
安嫔要我教会宝瓶此套针灸之法,而这三五日,我必须亲自施针教学。
我,一个正值盛年的男青年,脸红了。
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呸,分明是医者仁心,共同奋斗事业,我做了。
可是进入她屋中的那一刻,我后悔了。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拿得稳金针。
但我的医术和医者之心,让我飞快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这是牵系着我们性命的事情,我必须要谨慎。
一直到教学结束,我才落荒而逃。
那日我正在教学,富察贵人进来了。
还好我们提前做过演习,知道如何对付这种情况。
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将富察贵人后续的手段都钓了上来,为安嫔除去了心头大患。
只是,安嫔对皇上说出“本宫放着皇上那样伟岸的男子不喜欢,非要喜欢一个太医”那句话时,胜利的喜悦荡然无存。
是的,是我僭越了。
我怎能与皇上相比?
在安嫔富贵的锦绣前程中,我只是微不足道的花一朵。
日子慢慢的过,我陪着她打怪升级,推平一切阴暗算计,我们配合得天衣无缝,默契十足。
我说服自己,搞事业不能掺杂感情,我们的革命友情必须要特别纯粹。
但是,她总是有法子让我破防。
新年,我收到了来自鹂嫔的第一份礼物——一批珍稀的医书古籍。
这批古籍现在放在我们的书房里,上次我妻子看到了,说早就不记得这事儿了,气得我在药房待了好半天,调制了一大堆美容香膏给她,我才消气。
说回来,我收了她送来的礼物,很是开心。
她懂我。
懂我在医术上的抱负,也懂我在宫斗上的抱负。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
本该平淡如水,枯燥无味的太医的生活,因为有了她,每一日都那样惊险刺激。
我想着,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直到我听到了鹂妃怀孕的消息。
她明明如此谨慎地避子,怎会怀上孩子?而且……
她的孩子,注定保不住。
我心痛难忍。
她要遭多大的罪和多大的痛啊。
她让我帮帮她。
帮她全力保住这个孩子时间更长一点,然后打掉他。
她没有崩溃,但是她的脆弱、隐忍,她的每一滴泪,都将我的心灼得疼痛难忍。
虽然我们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我依然怜惜她。
我想守护她,即便飞蛾扑火,不自量力,我要做她手中的刀,割裂一切黑暗阴私,让她的双手干干净净。
我是太医,我本不该答应她如此要求。
可我是人,我欲望满身。
她就是我的欲望。
哪怕我知,这感情是禁忌。
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改变的关系,被一个女子打破了。
她叫博尔济吉特·乌仁图娅,是科尔沁部的荣昭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