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氏已经裹挟了整个泰山郡叛入南晋……
泰山郡隶属已经被桓楚攻占泰半的兖州,虽然与费县所在的徐州琅琊郡相邻,可真正与琅琊郡毗邻的应该是桓楚的豫州才对!
“怪不得……这么多南晋骑兵能在徐州隐藏……是你们羊氏……”李清呼吸难以抑制的急促起来,“枉你们羊氏以千年传承自居!竟然行开门揖盗之恶!”
南晋军到底是怎么通过羊氏的协助,飞越桓楚沛郡和大吴东海郡陈兵对峙的战场,来到后方的琅琊郡中心的?
李清想不出来,但是李清惊怒交加的神情取悦了羊七郎,他阴恻恻的笑道:“孙吴不过江东鼠辈,占我鲁地数十年,弄得天怒人怨。我羊氏传承千年,自该为家乡福祉,择木而栖!”
“无耻之尤!”李清有一瞬间真是希望女儿在此,定能将这个畜生骂得狗血淋头!
台阶上的严无疾眼见着后面有牛车要掉头逃跑,一挥手让亲兵去拦下:“冬夜严寒,有什么进去说吧。”
羊七郎呲牙一笑:“李家主,请吧!”
明白有他在,自己今夜绝无幸理,李清整整衣袂,抬脚踏上了费县县衙的台阶。
县衙里的尸首都已经被拉走,只有道道暗红的血迹在昏黄的灯笼照耀下,宛如鬼魅。
李清跟着羊七郎走入县衙大厅,见里除了孔小宗长、卢秋以外,还有一身斩衰,神情呆滞的南亭侯七子,孙七郎。
赶紧上前两步走到孙七郎面前,李清低声问:“七郎君!侯爷他……”
孙七郎呆滞的道:“我是世子。”
“哼哼!连个大名都没有。你也配做世子?”羊七郎当年来费县时就被孔伯渊引荐过所有同窗,自然认出他根本不是南亭侯世子。
“放开我!放开!”
严无疾背着手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被亲兵押着、兀自挣扎的家主,“怎么都站着,坐啊。”
作为本地最大世家,作为孔氏人,孔小宗主七十多的人了,给三十左右的严无疾行个平礼,“既是将军邀我等前来,烦请放开他们吧。”
指了指末位的两席,让亲兵把这两个胆小如鼠的家主按坐下,严无疾大马金刀的坐到县衙大堂正当中的茶案上,笑问卢秋:“卢县尉,今日参宴的都到齐了么?”
卢秋抿抿嘴,“另有三家家主或者宗子在外地做官……”
言下之意,他们为了保全家中梁柱,不能立刻投降,只能保持中立。
闻言,严无疾扬声对外喊道:“来人!”
门外立刻有亲兵应声:“在!”
还未坐稳的孔小宗长立刻起身:“将军今日初定,便不要煎迫太甚,还请徐徐图之。”
只要严无疾把费县占住了,那三家自然而然就会投降!
严无疾手里只有不到三千骑,明日还有别的战略目标,不可能都留在费县,自然要尽快用雷霆手段剿灭一切反抗的苗头:“怎能说某煎迫世家呢?李氏宗女还在广固作将军夫人呢,李家主不也来了?”
“这怎能相提并论!”
宗女出嫁后,连华静肚子里的也算上李氏也只五口人,何况血脉延续全靠宗子一人,如何也不能因为顾忌定侯夫人一个出嫁女而让自家血脉断绝的!
“且慢!且慢!”孔小宗长还待为那三家求情,得了军令的兵士已经去执行了。“费县世家,同气连枝。老朽愿为三家作保!”
亲兵停下脚步,去看严无疾神色。
羊七郎却生怕他改了主意:“还不快去!顺便再去把李藿请来!”
当年李藿打在他身上的两拳,至今回忆起来时还会隐隐作痛,今日是他雪耻之日,定要从李藿身上千百倍的讨回来!
李清拍案而起:“庶子欺人太甚!当年之事根本由你们羊氏肆意妄为而起,羊氏有如今都是应有之义!而今你有何能耐冲某来便是!”
“李家主稍安勿躁。听说贵府少君新孕不足三月,正是要紧的时候,只要李氏安安生生的,某自不会叨扰。”严无疾的目的是把所有会牵制他明日进程的世家大族都控制起来,自然不想把他们彻底逼急了,“你等只去请那三家主事便是。”
羊七郎逞了两次威风都不了了之,牙关横移几回,却也只能按下。
闻言,李清暗松一口气,孔氏小宗长也知道拦不住,便颓然坐下。
室内顷刻恢复一片压抑的沉默,还是严无疾拍了拍身下案几上的一个大漆盒,温声开口,“今日某去拜访南亭侯,本来想请他去兰亭一游,可惜……”
室内众人悚然一惊,这才明白孙七郎呆呆看着的这个素黑的漆盒,里装的是南亭侯的人头。
“……也罢,侯爷不去,世子去也行,可是这位宗室子却冒充世子欺瞒于某。”严无疾拍完漆盒,又用拍漆盒的手指了指呆呆的跪在厅中的孙七郎。“如今,某遍寻世子不到,不知列位可知他的去处?”
李清与孔小宗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询问之意。
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严无疾皱眉道:“怎么?还要某遣人上门搜查一番么?”
羊七郎赶紧道:“南亭侯与李氏通过范氏行商贾之事多年,交情莫逆,肯定是藏到李宅了!”
“某以李氏血脉延续为誓,世子不在李宅!”
李清怒视羊七郎发完毒誓,又转眸看向严无疾:“世家宅邸院落重重,如今天已黑透,便是搜查也难。不如等到明日吧。”
严无疾知道李清只是想使个拖字诀,便看向卢秋。
卢秋淡淡道:“先南亭侯有一庶兄,行三。不若让某……”
他话没说完,呆若木鸡的孙七郎突然砰砰砰的对着盛放着南亭侯头颅的漆盒,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边磕边哭道:“我是世子!我真的是世子!我有世子印信!求求你了……你别找了……别去三伯父家……”
孙七郎快三十年的人生里,少时被阿姆当个玩意养在膝下,及冠之前被生父随便安排了个小门户的婚事。
平日只知与同窗风花雪月、虚度年华的他,一日之内丧父、丧妻、丧子,却全无抵抗血勇。
如今他只烂命一条,若能拦着他们去血洗对自己最好的三伯一家,便是立刻死了也认了。
见他瓷白的额头因为套着粗糙的麻袋,迅速磕出血迹,严无疾赶紧起身扶起他:“令尊拿你骗某,你也刺了某,于父于国你也算尽了忠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