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舅与你前后脚到的家,且先坐坐。”全石氏话音才落,就看见换了家居服的全塘已经坐到了前厅,便道:“我去看看厨下。”给师徒三人留下谈话的空间。
萦芯给全塘见过礼后,先是探问了下全塘的身体,然后才恭贺他得了御史台的实职。
“为师有今日的忙碌,还不是徒儿的功劳。”全塘乐呵呵的,得了好处还卖乖。
“这可不是徒儿的锅,分明都是陛下万事只用师父一人。”萦芯先捧全塘尽得陛下信任,再转移炮口:“师父公务繁忙,还是赶快把师兄招到麾下,有事儿子服其劳啊!”
“哼哼!你莫不是以为道升入朝之后,你的课业就能停了?”全塘往凭几上一歪,“为师已经在为你找新的讲师了。”
“啊?师父别啊!我可以自学的!但有不会,我就来问师父!师父千万别再给我找老师了吧!”萦芯急眼了。
“你什么时候把那五篇课业交上来,什么时候再提自学的事情吧。”全德面色越发喜气,可见入朝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情知就是自己写十篇作业上交,全塘该给她找新老师还是得找,萦芯乖觉的撅了噘嘴,决定一篇也不写!
于是她转移话题:“才我听嫂嫂说今日张夫人来了,可是小张将军有事?”
“并州都督施巍履职后一直说手下缺少统军的将才,陛下日前便迁虎贲中郎将张辇去了并州。”
若不是在广固这权力场边缘看了一年多的热闹,萦芯还真不一定能听明白全塘的未尽之意。
那天南城门外闹得那么大,虽然是萦芯浇的油,可却是张辇点的火!
他是虎贲中郎将,他在职一天就得为陛下把好皇宫和都城的八个大门!
广固建成至今五十年有余,也就那一天没有按时关城门,孙钊没把他一撸到底还真得亏他姓张!
所以全塘说孙钊一脚把张辇他踢到并州大营里,却没说孙钊给他封了什么军职,就是让并州都督施巍随意的意思,可见孙钊有多不待见他了。
那么,作为被孙钊“待见”的、太子府属官出身的张戴,想接替顶头上司空出来的位置,如果不能水到渠成应该去陛下面前表忠心、显能力,没必要派张夫人来全府。
一定是虎贲中郎将一职已经定了别人,张戴才想来全塘这里打听打听,自己到底差在哪口气儿了。
于是,萦芯问:“那陛下命谁接任虎贲中郎将?”
“陆洛。”全塘倒是知道小徒弟对世家谱系知道的不多,着意解释了下这人的出身和履历:“吴郡华亭陆氏嫡脉,陆昭侯(陆逊)七世孙。陛下潜蟠时,任太子右卫率。②”
也就是原来在太子府就给孙钊看大门的。
不过就算全塘“贴心”解释很多,还是触到了萦芯的知识盲区,她小心翼翼的问:“陆昭侯是谁啊?”
全德作为儿子服其劳,简单给师妹介绍了下陆逊的生平,萦芯对这些历史再没有印象,也是知道一些关羽的典故的,原来就是陆逊打得关二爷败走麦城啊!
继续听下去,萦芯发现陆氏虽然没有像顾氏那样举家跟到这边来,可嫡脉是都过来了的,并且子侄在大吴五军的中高层都有任职。
这样全面铺开的布置,可不是一两年可以完成的,必然是孙瑾的手笔。
难道……陆氏就是孙瑾给孙钊找的张氏的替代品?
见师妹听着听着陷入沉思,全德便自动停了讲述,端起茶盏轻轻啜饮。
张戴其人,萦芯是见过一面的。她曾经还因此怀疑过张氏人脑子都是肉筋。
易地而处,如果萦芯是皇帝,肯定也不放心把自家大门交给他看守。
所以萦芯不太建议全塘为了这个憨直的武夫去问孙瑾给孙钊留下的规划,她很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日前师父师兄来我家,我说要查东莱侯的事情,有了点进展。”
她故意混淆时间顺序,把顾氏的五个亲兵说成是在雪夜密谈之后派出去的,说完他们用命拿到的消息,并且直抒胸臆:
“不管东莱侯是不是想趁着大吴战乱造反,总归他是觉得自己手中的武力不够用了才会暗中积蓄。这样的人,倘在察事司的监察下还好,若是让他掌管察事司,哪怕只有一段时间的监守自盗,怕也是要养虎为患了。”
听明白小徒弟这是要彻底断送东莱侯在明面儿上能接触军权的可能,全塘点点头:“为师会请陛下定夺。”
臣子总归是臣子,哪怕一片赤忠的站在陛下的角度为他考量,也不能越俎代庖替陛下作决定。
这是忠臣与权臣的区别,也是忠臣的自保。
“先乐安侯和东莱侯都是太上皇选的,这次能不能让陛下自己选人呢?”萦芯是真没有臣节,她可不算是臣!
所以她想让初掌皇权的孙钊以重新找人掌察事司为由,再推孙瑾退一步。
全塘没有搭话,只是看见儿媳妇走来,便起身道:“先用晚饭吧。”
吃过晚饭,全塘带着萦芯逛园子消食,全德都没跟着,萦芯便知道全塘要说点什么出人意料的:“你还是不想掌察事司么?”
“当然不想。”别说她不想步后世诸多“厂公”的后尘,单是一年两季的俸禄难道全都要让皇后以赏赐名义发给她?
“暂代一段时间呢?”
全塘愁啊!
若以能力和忠心论,陛下手里实在没有比小徒弟更合适的人选了。不然就是陛下成功推着太上皇再退一步,不还是得选太上皇的人掌察事司么?
“怎么暂代?让徒儿回顾氏主宅?然后让全广固的人看着日日去乐安侯府的探子们改往顾氏去?还是如之前那样,徒儿日日来全府以上课之名上班?”
等萦芯结束了名不正言不顺的“暂代”之后,这两个简单的遮掩最终导致的结果,只有是顾氏还是全氏陪着她,被那些注定不能被察事司彻底清理干净的家族报复的区别。
不管彼时顾氏和全氏在朝中的权力到底发展到多大,也不管萦芯有多苟,千日防贼总有一疏。
“也罢。”全塘哭笑不得的回头看了“惜命”的小徒弟一眼,打消了这个本就不切实际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