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秋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也对,你不认识他。这是泰山羊氏的七郎君。几年前他们兄弟大闹孔氏大宴,恶了李氏。如今南晋能在大吴境内暗中聚集数千骑,一朝夺取费县,恐怕全靠勾连羊氏。”
城门校尉这么多年没少在卢秋手下讨生活,立刻两眼晶亮的仰视卢秋:“县尉的意思是……”
“你把他们主仆带回去,哪怕羊七郎死了,这个”卢秋用下巴指指惊慌失措的春望,“也该知道许多内情。你们尽快给郡里、州里上报,也好让他们知道改防着哪边。”
“是!标下明白!”
城门校尉立刻起身去拽兀自打着摆子的羊七郎,春望扑上去拦道:“这是千年羊氏的郎君!你们怎么敢如此……唔——唔——”
卢秋冷眼看着亲兵堵了这个羊氏仆从的嘴,捆了个结结实实,淡淡道:“有李白驹提前通报,缯县战事已平。缯县你也不必去了,带着他们回去交差吧。”
城门校尉吞吞口水,问卢秋:“那县尉这是要……”
前途和一家老小的命,卢秋又不是马超,当然没有别的选择,他怅然望天:“严无疾去承县了,某去为陛下尽忠职守,解承县之围。”
现在徐州各郡恐怕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里也不会收纳没有徐州军令擅自出了费县的卢秋部,他要不想费县卢氏夷三族,自己所部沦为流兵,只能去找侵入徐州的南晋军奋战到底……
费县的城门校尉带着羊七郎主仆回了费县,卢秋遥望他们远去的背影,期望裴嵇能看在这份“功劳”的份儿上,对自己的族人稍微松松手。
他身后的卢氏子弟问道:“家主,此去承县还得一日的路程,咱们吃什么啊……”
他们埋伏的树林不远处,就有几座世家的农庄。可缯县就在家乡费县隔壁,不想把事情做绝的卢秋叹息道:“你带着他们快马去缯县求粮吧。”
至于缯县给不给,给多少,卢秋已经不愿意多想了。
听天由命吧。
卢秋带着千余步骑混编的部下,向命运低了头,可已经混成孤家寡人了的严无疾却依旧在竭力抗争。
他带着幂笠穿着女袍,趁着下邳守军搜捕的空隙找到了南晋细作在城里的据点。
可惜,据点已经人去楼空。
幸而这里是细作主动放弃的,并非被守军找到的,里面还有一些散碎物资,能让严无疾稍微休憩一个白日。
眼看就要到黄昏,想去各处城门看看能不能混出去的严无疾发现城内守军又有了异动。
就在他踟蹰的时候,西城门外远远的传来了骑兵冲锋的马蹄声!
是东吴徐州军的援军到了么?
躲在巷口的严无疾发现西城门没有关闭的意思,可是城门下的城门丁们全都哆嗦起来……
好像昨天黄昏时分,以毫无防备的姿态诱惑自己进城时,也是如此……
果然。
有了昨天被严无疾率部冲城的“经验”,高举晋字和沈字的骑兵离着下邳城西门还有一射之地的时候,
这些已经知道被骑兵铁蹄践踏之下全无活路的城门丁们,就过早的一哄而散了!
倒是城门下压根儿没被“预告”过今日县里还要“关门打狗”的县民们,惊慌失措的更加真实。
严无疾混在其中,看清了来军的旗帜,心知这是扬州军沈警部派来接应他的。
便作被人踩踏状,倒伏在地起不来的样子,在一马当先的沈林冲入下邳城门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缰绳,顺着战马的冲力飞身坐到了沈警的身后。
“少将军!”
冲锋中被一个不明人士直接上了少将军的马,沈林的亲兵喊声都劈岔了。
严无疾立刻撤掉幂笠露出真容,一边躲开沈林亲兵刺过来的枪一边爆喝道:“是我!快出城!有诈!”
三个词,七个字,没有一个是废话。
沈林来不及细想,立刻拨马回转:“撤退!撤退!”
来去如风的沈林部在下邳西城门下宽阔的直道上绕了个弯儿,趁着下邳守军没反应过来的空隙,又冲出了下邳县。
可惜,沈林来的这一路不如严无疾处理的“干净”,他是插着东吴守军围剿的空隙勉强冲到下邳的。
出了下邳城,根本没法往南回,只能在远离下邳守军射程之外的直道和田野里,绕着下邳城遛追兵。
有这功夫,严无疾已经咬牙跟沈林说明白了自己惨败的过程。
沈林没有功夫哀叹那五千骑,只问:“如今归路定是被徐州军堵住了,你我能往哪去?”
严无疾当机立断:“冲武原,成了据城以守,不成去承县!那里还有羊氏的千余步军!拿了他们的辎重粮秣,费县、合城、南城咱们去去哪都行!”
这三处都是早几日被严无疾或其部下奇袭下来的地方,他着意留了亲兵监管,就算有反复也不能这么快!
“好!”沈林喘一口气,让亲兵给严无疾找了一匹主人战死的战马,几乎一刻不停地率部冲向了武原县。
原本等在州衙里,想要故技重施的华崮得知金鲤脱钩而去,气得忘了自己的世家郎君风范,一路小跑着上了城墙,却只来得及看一眼这第二支南晋骑兵远去的背影。
华崮一跺脚,又飞奔回了州衙,咬牙切齿的忍着急奔的喘气和失策的羞耻,急急对州衙一众官员道:“他们去武原了……”
“无妨。”还有闲工夫跟华仰下棋的徐州牧李楷玩弄着手里刚刚吃掉的白子,笑着瞥了一眼失了稳重的年轻人,“随他们去吧。”
“唔?”仿佛一直在苦思下一步棋怎么下这才发现儿子回来了的华仰,对着华崮摆摆手,“来,帮为父看看,这一步棋怎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