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领命暗查崔兆晖的滕明达。
他明面上因病告假、在家养病,实则只身一人乔装打扮出了京都,路上改换身份、不进官驿,日夜兼程赶往潼州。
在将到潼州州城之前,他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荒地,故意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扯乱了头发,还往脸上抹了两把泥灰,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书生变成了落难书生。
滕明达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还觉得不够,用力把左边袖子扯开条口子,外袍下摆也撕下一块扔在地上,用脚扒拉着稍微埋了埋。
随后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狠狠心给了自己一拳。
“嘶——”
右眼剧痛让他好悬没痛呼出声,忍得五官扭曲,想瞧瞧效果四下却没有水面,实在狠不下心再给自己一拳,只好又使劲掐了自己胳膊两把,直到那处泛出明显的青色。
这才停止了自残行为,从马鞍下抽出一份户验,揉几下直到变得皱皱巴巴的,塞进怀里收好,然后放跑了马儿,迈开双腿孤身走向远处的城墙。
滕明达打算从苛捐杂税开始,把潼州查个底朝天!
建隆帝召御史台议事后,下密旨命暗查崔兆晖一案,令以滕明达为首,另加两个与世族无牵扯的巡按,事无巨细、彻查到底。
但那两个巡按,滕明达信不过。崔兆荣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谁也不晓得哪些人暗地里投靠了崔家。
所以,他向御史台长官、御史大夫程开霁请示过后,决定撇开那两个巡按,自己先去潼州摸一摸。
程开霁自是支持的,只再三叮嘱他要保重。
崔兆晖此人短短时间,就把潼州搅得乌烟瘴气,可不是个善茬。
程开霁还帮他完善了伪装的身份,要程衍嘉给他做了个假户验。
户部尚书亲自出手,这假户验反而真得不能够再真,谁查也查不出毛病来。
随即批了滕明达的病假,告诉那两个巡按他染了风寒,潼州查探一事推到七日后。
现在那两个巡按还在京都里待着,估计以为要等滕明达病症痊愈,才能一起出发查探潼州呢。
其实滕明达已经化名为朱椊,进了潼州州城。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御史大夫程开霁、户部尚书程衍嘉和滕明达的祖父,丞相滕兴德。
朱椊是个自庆州出发上京赶考的举人,结果路遇劫匪,在逃跑过程中与好友侍从失散,除了贴身放置的户验,其他东西全都没了。
他满身狼狈、一瘸一拐地走进潼州城找到官驿,道明身份后说要传信回乡,但他没有文牒只有户验,无法证明自己真的是举人,官驿里的人直接将他轰了出来。
他又找去了州城里最大的一家书铺,问是否有抄书的活计可做。
现下已有了雕版印刷,但造价高,市面上仍有很多书本是手抄的,抄书也是许多寒门学子的重要收入来源。
滕明达说自己身无分文,又没了举人文牒,想赚些银钱,才能请人送信回去补文牒来。
书铺掌柜见他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先信了五分。后看了他写的几个字儿,筋骨俱备,便全然信了。
抱着交好的心思,书铺掌柜的不但给他开了高价,还找隔壁交好的客栈掌柜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