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皇上才睡了两刻钟。”
佝偻着背尽显老态的于诤抬手拦住温小泉。
他同皇上一起长大,比皇帝还大几岁,今年已满六十了,早年习武路子不对损了寿数,因此看上去格外苍老。
看着义父浑浊的眼睛和干枯如鸡爪的手,温小泉在心中叹了口气。
人上了年纪,不但外表会变,心思也会变啊。
义父从前真拿他当亲儿子般看待,这几年像是格外不喜欢他在皇上面前露脸,另收了一个义子不说,还常找各种理由支开他。
即使他作为隆庆后殿的首领太监,皇上在此处时他是应该随侍左右的。
皇上也是,这些年精力愈发不济,晚间睡不安稳,午歇却越来越久,有时候要睡足一个时辰才会醒来。
也不像以前那样勤政了,颇有些得过且过的意味,不像从前,即使被世家掣肘,也会尽力而为,心忧百姓。
然而他只是一个太监,是没资格在朝政之事上说三道四的。
温小泉按下杂乱的心绪,小声对于诤说:“义父,是蒙大将军那边的急报,好消息,生擒耶律德谨!”
于诤闻言,面上一喜,忙接过他手里的战报,推门进屋走到榻边,轻轻唤道:“皇上,军情急报!”
见没反应,又轻唤了几声,建隆帝才悠悠转醒。
“何事?扶朕起来。”
于诤连忙搀着手让建隆帝靠坐在床上。
边扶边说:“皇上,是好消息,蒙大将军那边有捷报!”
“哦?”
建隆帝未睡醒便被叫了起来,此刻神情困顿,还没反应过来。
换了玻璃窗后,每个窗户都装了帘子,皇上歇息时会把帘子放下来遮光,此时殿里光线十分昏暗。
温小泉跟在后面,见皇上起来了,叫宫女去打水来,又动手把帘子掀开绑起来。
帘子一拉开,春日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整个屋子顿时亮堂了,不必再点烛火。
建隆帝在宫女的伺候下擦了脸,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坐在榻边打开急报一看,忽地站起来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契丹乱了,还俘虏了主将!福惠那小丫头,真是朕的福星啊!”
“恭喜皇上!想来蒙大将军不日便能击退蛮夷了!”
于诤笑眯眯地立在一旁,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话语间往蒙鳌头上扯。
听这意思,皇上是觉得此次捷报和秦家那小丫头有关系。
真是被秦家的谄媚给迷了心,这捷报明明是蒙大将军传来的,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在战场上能做什么?
秦家擅钻营,时时讨好皇上,让皇上极看重福惠县主。
又和他的义子温小泉来往过密,连带着皇上都越来越倚重温小泉了。
这宫里的太监是分三六九等的,一旦他不是皇上面前最得脸的太监,日子可就没现在这般好过了。
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温小泉如今看着是对他极孝顺,一旦越过他去,还会这般敬着他吗?
于诤认为不会,所以想着暂且将温小泉摁下,又收了一个姓李的小太监做义子,试图制衡。
不过那小子眼看着是个没本事的,不得皇上青眼,还从没近身服侍过。
看来得想办法让小李子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了,于诤想。
温小泉听了建隆帝的话,则是心下微惊。
这里面还有仪君的事儿?
他接过急报时,只听说是擒获了耶律德谨,可没说福惠县主掺和其中啊!
具体的情况,也就只有看了战报的皇上才知晓。
“恭喜皇上!莫非此战还有福惠县主的功劳?”
“没错,是那丫头在给靳老将军送马料的途中,和靳家小子路遇被女真人追杀的耶律德谨,当机立断上去奇袭,竟成了!”建隆帝语带笑意。
和契丹西夏打了八年,没想到那两国竟同时乱了。
秦家小丫头去捐粮草,捐了个契丹主将回来,喜从天降,是他的福星无疑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建隆帝感觉浑身舒畅,批了一下午的奏章都未觉疲累。
用了晚饭后,建隆帝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外头又呈上一份加急战报,这次是靳老将军的。
打开一看,两封战报的内容如出一辙。
怎么,靳老将军这次不为他那孙子邀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