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泽润觉得四肢很沉,被子如巨石一般压在他的身上。
他感到天已经亮了,可根本睁不开眼睛。
昨晚他很忙,先回房间湖弄同行的境组少爷,在他喝的酒里放了检验不出的特效安眠药——反正他喝的是烈酒,第二天起得晚不会让人起疑——等他睡着后,再独自一人出去和公安那边碰面,又去最下层的货舱安装炸弹。
等忙完这一切回来都2点多了,走廊上只剩巡逻的保安,他避开他们回到房间。
幸好房间其他人都……不,并不是所有人都睡了。
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他回来。
尹泽润闭着眼睛,意识渐渐沉入到更深的地方。
……
“逮捕术,以日本自古以来的武道为基础,为了将嫌疑人和现行犯逮捕拘束而打造的技术!”
“有效打击部位是下巴,肩膀,躯干,手部防具。攻击手段则有刺,踢,反锁,摔,绞,扣,警棍,警杖,手铐——什么都可以。”
“逮捕术的精髓就是不只是要保护自己,还要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对犯人进行压制……”
教官严厉的声音在教室内响起,随着场地上两人的动作,他大声对其他人做详细讲解。
十九岁的尹泽润身穿护具,把头盔抱在身前,趁着没人看到,他回头悄悄打了个哈欠。
太无聊了,这种说辞。
什么叫在不伤害对方的情况下进行压制……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杀光所有敌人,并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十三岁就进入组织的尹泽润把眼镜往上推,擦掉眼角打哈欠时冒出的泪花。
如果在组织,他还可以和琴酒、弗里德曼他们吐槽几句,现在在警察学校,他只能彻底隐藏起真正的想法。
毕竟连最基础的立场都不同,那就没必要互相理解,他随便附和他们就行。
尹泽润抱着头盔发呆,忽然他的头顶上方出现了一片阴影。
这团阴影越来越大,他心中陡然一惊,条件反射跳起往后躲去,在其他人出声提醒前,他就堪堪避开了那个朝他砸来的东西——刚才还在场地上的对站者之一。
“……?”
尹泽润看了看脚边的同期,又去看那个把人踢飞那么远的人。
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俊秀却忧郁的脸,他和教官一起跑来查看伤者的情况,同时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柳吉也太勐了!”
“太惨了,这是第几个被他打倒的……”
“这是猩猩转世吧?”
听着这各种议论,尹泽润低头看着倒霉蛋同期,在看到腰部那块明显凹陷下去的部分时,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
什么猩猩,太侮辱人了,这是分明是金刚!
明明长得像从少女漫片场走出来的深情忧郁男二,干出的事像少年漫里热血男主,你说你对得起你这张脸吗,柳吉顺一!
尹泽润非常不喜欢柳吉顺一。
虽然他们同一宿舍,可一个月下来,他们没说过几句话。
因为他在班上成绩排第二,而这人排第一,各方面都压他那么一两分。
警校学生无法使用手机,要联络家人朋友只能用公共电话,尹泽润就偶尔给BOSS打电话,向他汇报自己的近况。
这种公共电话绝对会留下记录,但他知道BOSS不在意这些小事,唯一在意的就是琴酒,如果他知道他这么明目张胆,大概会对着他的脸清空身上所有手枪的弹匣。
尹泽润读高中时很咸鱼,因为BOSS不在意他的成绩,所以他没打算好好学习;可他自从被境组扔来警校后,BOSS就开始关心他各方面的生活,尤其是格斗课程。
“……打不过?”
在听到他格斗成绩时,BOSS有些惊讶,但还是安慰他:“没什么,打不过就打不过吧。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要勉强自己。”
BOSS的贴心话语让尹泽润就彻底记住了柳吉顺一。
教官找人来把被KO晕厥的倒霉蛋抬走,他对罪魁祸首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回到场地上,然后扭头看向尹泽润。
“下一个,尹泽!”
尹泽润身边的男生一脸同情,又有点好看戏的样子:“加油啊尹泽,如果你终结他的连胜记录,我请你吃炒面面包!”
其他人也纷纷给他打气加油。
……真有意思,一帮警校生竟然给他一个卧底打气加油。
尹泽润在心里凉薄地嘲讽,表面上对他们的打气露出微笑。他摘下眼镜起身,伸手一抹将额前头发捋直脑后,戴上头盔走到场地上。
他擅长说谎哄人开心,能处理好各种麻烦的关系,所以他“朋友”不少。
而柳吉顺一和他相反,他在同期里没什么朋友,他的个性过于刚直严肃,哪怕是未来的警察们都吃不消。
他站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形单影只,他没有去理会没为他加油的同期,只是沉默地重新戴上头盔,挡住那张仿佛走错片场的脸。
“行礼!”教官大声道。
尹泽润向对方鞠躬,身侧的拳头早就握紧。
他要好好教训这个家伙,在下次给BOSS打电话时,告诉他自己打赢了!
……
尹泽润醒了。
他睡在靠窗的那张床,阳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
……他怎么会梦到那么久之前的事?
尹泽润坐起身,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他没有戴上眼镜,就这样靠着床板发了一分钟的呆。
他扫了一眼对面的另一张床,上面被子都叠好了。
VIP室有两个卧室,每个卧室有两张床,他和柳吉顺一睡一间。
昨晚他回来时,他感觉到有人在黑暗里看他,可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一个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一个没有问他为什么不睡——他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换掉衣服,上床睡觉。
“唉……”
尹泽润叹了口气,把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他伸手去拿眼镜,却摸了个空。
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眼镜在床尾的电视柜上。因为这幅有屏蔽功能的眼镜很重,戴起来很难受,回来后他想着早点摘下,就随手放那里了。
……真是麻烦。
尹泽润拎起被子重新拉到身上,如毛毛虫一样慢慢缩回被子里。
在床上睁眼躺尸五分钟后,穿上常服的柳吉顺一回到卧室。见到尹泽润这样,他立刻明白了什么,他从电视柜上拿起那副眼镜,走到床边递给他。
尹泽润没有接眼镜,只是这样看着他。
“怎么了?”柳吉顺一问。
“没什么。”尹泽润说,“我只是想起了过去在……的生活。”
以前在警校里,他有时会睡过头,每次都是同宿舍的柳吉顺一像现在这样,站在床边催他起来。
一开始他那么不喜欢他,这也是原因之一。
“而且我刚才梦到了我们第一次对练。”
柳吉顺一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犹如阳光下冰层破碎的湖面,里面晃动着细碎的光芒。
他在床头柜上放下那副一拿就能发现不对劲的眼镜,在另一张床上坐下。
“那次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