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心动对方的条件,有人早已厌倦了杀伤抢掠,有人真的觉得拉瓦齐不是明主。
拉瓦齐倒吸一口凉气,但他能走上汗位,也并非无能之辈。一声令下,身后的躁动全数消失,兵马动作极快,须臾之间,已成阵形。
于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一群人因为立场不同,在这个他们一起劫掠过的城池门前厮杀。
他们曾引以为傲的战马,汉子,一个个倒下,倒在他们的血亲旁边。
血染红了西北的残阳,染红了高原的黄土,染红了留下的人的眼睛。
第一日的大战落下帷幕,满身是曾经兄弟的人的鲜血染红了阿睦尔撒纳的铠甲,他却坐在帐篷里喝清军首战告捷的庆功酒。
一杯又一杯灼热的高粱酒下了肚,却没有流到胃里,而流上眼角,流到四肢。
永琪和兆惠将军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下面烂醉的阿睦尔撒纳,永琪到底不忍心。
“岳父,是不是太残忍了?我错了吗?”永琪轻轻说道。
兆惠将军听到永琪的问话,不由得看向他,他的金甲在晚风里闪着寒光,但是脸上却有着少年人的赤诚和善良。
他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孩子,不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不是草菅人命的上位者。
他叫自己岳父,是因为永琪不想问一个将军怎么想,只是站在人性的角度,同情着这场悲剧。
许久,永琪才听到兆惠将军的话,他说,王爷,您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待海河宴清,更多人会因此幸福。如果是我们的人,今天只会死伤更多。战场,只有敌人,没有亲人。
永琪默默地点点头,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要让这片土地不再有战火,让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
兆惠将军抬手,拍了拍永琪的肩膀,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永琪来见证这些,毕竟这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唯一的夫婿。可是,他不只是女儿的夫婿,甚至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他是这个庞大帝国未来的君主。
他需要去战场上磨炼心性,生出对和平的敬畏,生出所有人眼里的威信,生出开疆拓土的功绩,生出继位的顺理成章。
永琪感受到兆惠将军的安抚,回头努力扬起一个轻松的笑意。
回到营帐,他久久站在皇阿玛临走时送给他的礼物面前,看着这样详细的一份军事地图,永琪不由得想他果然还很稚嫩,他的皇阿玛在他还未想过的时候已经提前做了这么多,他还有太多要学习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不想学习,不想思考,只有想要倾诉的愿望,想要一个能让他说说话的人。
他不由得想起远在京城里的那个人。
永琪终于不再犹豫,拿出许久不用的笔墨,坐在稀疏的烛光下,写一封只愿意给一个人看的信件。
洋洋洒洒几页写完,看着散落在桌上的纸,他又开始揣摩,该不该告诉她,让她操心。
眼睛盯着跳跃的烛火,他想起之前和尔泰聊天问他和小燕子为何能那样亲密,尔泰说因为他们俩是用心来相处相爱的,他们可以放心的在彼此面前做自己。
做自己,只在一个人面前做自己。永琪如梦初醒,迅速用火漆封上口,等着明天和战报一起送回京城。
西林,我把我不安又慌张的这颗心给你,你可愿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