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法,你去联系孟云汉,他应该知道怎么做,孟弦妜一定提前和他说过什么的。”严诚说完注意到孟弦妜攥紧的左手,他怔了怔,掰开她的手指,在里面看见一张小小的内存卡。
“哥,这是......”“拿去吧,交给警察,这是证据。”
严诚抱着孟弦妜上了车,直奔青宴。
孟云汉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他站在灯火辉煌的青宴前,看着严诚推开车门向他缓缓走来,他自己也说不上来那一刻的心情到底是悲哀还是其他,这个结局他早就料想到了,只是从严诚站在他面前这一瞬开始,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从他的生命中被抽离。
严诚张了张嘴,嗓子干涩得几乎要裂开,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阔别许多年岁的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的弟弟有些失神,他穿着苍白的衬衣和简单的黑色长裤,看起来零碎落寞,背后是壮阔的摩天大楼,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天地间似乎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他。
“我姐呢?”孟云汉定定地看着他,很快又垂下眼。
他永远都记得严诚和杨玉一起把他送进疗养院的样子,那时已经十多岁的严诚背光站着,面前洒下了一大片阴影,瘦小的自己就不偏不倚地站在那块阴影里,好像怎么逃都逃不脱。
“在车里,你把车开走吧。”严诚掏出一根烟,颤抖着手点了好几次才点上,抽了一半才缓过神来,惊觉一股雪松味道飘散出来,低头才发现自己抽的是今天特地给孟弦妜带的她最常抽的牌子的烟。
两缕飘渺的烟像眼里的催化剂,严诚仰起头气急败坏,反而笑了:“他妈的,我从小就看你不顺眼,弯弯绕绕到最后我栽在孟弦妜手里,你成了她弟弟。真好命啊,孟云汉。”
不知道哪里飞来两片开败的花瓣落在两人脚边,严诚把烟掐灭,笑着:“孟弦妜到死都要把我们所有人算计进去,她没让任何一个招惹了自己的人痛快,把我们全都推到了死路,你猜明天的热搜上会怎么写?段国朗是联合小三害死了妻子又对亲生女儿不闻不问致其最终走向绝路的旷世渣男,严峰是无恶不作扎根青城多年的黑恶势力,对于孟弦妜在青城这么好的发展忍无可忍,最终痛下杀手。我帮过她,她没有亲自把我做的那些事抖出来,但她给我的惩罚是带着愧疚和遗憾走完这一生,她自己结束痛苦,一身轻松地去找祁惑。她多聪明啊,八年一盘棋,下到今天她把所有在乎的人全都干干净净地摘了出来,自己带着必死的决心给了严诚一记将军。她给你铺的路应该是条顺顺利利的光明大道吧,你真他妈,好命。”
孟云汉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也笑,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眼角滑落:“孟弦妜总跟我说因果,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吃下结出的果,你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个无辜的人毁了多少个家庭吗,所以你的报应就是看着喜欢的人死在眼前,让你也尝一尝失去的痛苦。”
严诚愣了愣,笑得更大声了,只是他在其中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死去的悲鸣。
“好,我认了。”他把车钥匙扔给孟云汉:“去吧,送她回家。”
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直到车子开远了严诚才卸力般地跌坐在花坛旁,抬起一只手挡住双眼。
光影同时消失。
大概是第一次见面就有了离别的预感。
大概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他的衣服拉链被座椅卡住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推倒,孟弦妜逆着人群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了他,凌厉的眼神扫过只顾往前拥挤离开的陌生人,奇迹般的,周围的人放慢了脚步,她侧身伸手拨开了被卡住的拉链,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大抵是觉得麻烦了,但她还是开口:“到这来。”
声音清泠,像万年冰川春来融出的溪流。
他一下就恍惚了,低头时对上孟弦妜一双寂静幽深的眼睛,莫名其妙地升腾起了一种悲伤的感觉。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回家的车上,严思霖在旁边撑着脑袋,眼睛闪闪发亮,不知道在想什么。严诚破天荒地用温和的语气问她:“今天最后离场的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是你邀请来的吗?”
“不是,但我注意到她了。”严思霖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好看?”
当然不止好看,两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补上一句。
彼时孟弦妜还没有正式通过校招拜入陈佑门下,对于严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来说她只不过是籍籍无名的暴发户的女儿,不值一提,没有人会了解她认识她听说她。
或许命这种东西真的早就定好了结局,严诚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疲惫,原来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和地位,他只是想得到爱,他以为有了钱有了权有了地位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爱了,可是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在最后他还是想做一次孟弦妜这样仗义又绝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