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事把箱帮着扛到子伦他们的包厢放好,带着罗衣和子义对着码头上扛包的人群,大声地吆喝:“罗守金,罗守金,在不?”人群中跑出一个汉子,那人正是罗守金,罗衣的爹。
罗守金对着陈管事点头哈腰:“陈管事,您找我?”陈管事说:“你闺女找你。”
罗守金抬头,看到陈管事身后的女孩子,他一开始都有点认不出来了,那是他家丫头,快一年没见了,个子长高了不少,脸色红润,头发乌黑,穿着一浅花色旗袍,若非陈管事说是他家罗衣,他以为是哪家小姐呢。
罗衣远远看到她爹,气色不错,中气十足,她走到罗守金面前,轻轻地叫了声:“爹。”罗守金又看了看罗衣,张张嘴,想说什么,好像又不知讲什么,过了一会,粗声粗气地说:“看来,没有把你卖错,你现在过得不错嘛。”罗衣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罗父接着说:“既已经卖了你,你以后别再找我了,免得祸害到了你弟弟。”罗衣把三少爷刚刚给她的两块大洋塞给了罗守金,哭着转身离去。
子义在后面跟着叫:“罗衣,你走慢点,你等等我啊。”
罗衣家里并不是很穷,她爷爷是这江城的挑夫,省吃俭用,在徐家棚买了一间小房,在这江城有了窝,很快就讨到了老婆,次年就有了罗衣的爹。一家人辛辛苦苦,慢慢将只有一间的屋建成现在这个样子,二层,一层四间房,带天井,罗衣一家住一楼,二楼四间房子出租,吃穿是不愁的。
后来徐家棚码头建好后,罗衣爷爷就在这码头和车站扛包,帮人拉行李,凭力气赚钱,很苦,但会省,也积了些钱,碰到有钱的人,会给不少小费,倒也有了不多不少的积蓄。
罗守金也没什么手艺,打小就跟着父亲在码头扛包,见多了人和事,是个精明的懂钻营的,那年罗衣母亲随父亲过来江城寻亲不着,租住在罗家,罗衣奶奶见罗衣母亲生得好,手脚勤快,还绣得一手花,衣服也做得不错,是个持家的人,便和罗衣外祖父提亲,当时罗衣外祖父穷困潦倒,连租金都付不起,马上应了,罗家给了一笔银子,外祖父乐呵呵地归了江南。
扛包是苦力活,常年辛苦和劳累,罗衣爷爷和奶奶没过两年相继过世。
罗衣出生时,家中还算殷实,一个教书先生租住在她家楼上,罗父去求先生赐名,先生那时正是失意之时,心生感叹:“这世上啊,众人皆只敬罗衣不敬人,你姓罗,小女娃娃就叫罗衣吧,以后有衣穿,有饭吃,一世不愁。”罗父大喜,好生谢过先生。
幼时的罗衣,父疼母爱,老先生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八岁那年,先生离开,母亲有孕,继母赁了罗家的房子。母亲生产时难产过世,半月之后,罗衣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娶了继母进门。
罗衣不敢再往后想,她站在码头上抽泣,子义给她递了块帕子,说:“罗衣,不哭,他不要你,我要你,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护住你不让别人欺负的。”罗衣看着子义,泪眼迷蒙:“谢谢四少爷。”
回到船上的时候,子伦看到罗衣红肿的眼,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