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齐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这个中年人,很快便想起来——原来是岩村的老光棍章坤,他之所以有印象,自然是因为这个人嗜赌如命、四十多岁娶不到老婆。
这样的人出面来讨说法?李福齐在心底暗暗奇怪,不过他在城里的时间多,回来落水村还没超过一年,对几个村子的具体状况不熟悉,也没敢妄加判断。
李一亭也一直没说话,他也同样不熟悉近些年村里的情况,但他知道,这里不是个讲理的地方,谁家势力大、兄弟多、拳头硬,谁就能说了算。
三叔吃点皮肉之苦那是在所难免,至于后果能有多严重,李一亭还是比较乐观的,毕竟李家六个兄弟,多少叫得上名号,在李村也是响当当的大家族。
倘若四叔在,谁敢踩在李家头上拉屎?四叔号称“拼命三郎”,别说丢了一座观音像,就算没了一座金山,李老四照样能让你服服帖帖。
李福齐显然没有继承到父亲霸道的特点,况且身为文化人兼村官,他的办事方法就温和多了。
屁大点事,李一亭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都没喊上陈天宇几人,当做家事来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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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赶回落水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他磨磨唧唧地睡到太阳晒屁股,才搭上返乡的班车。
迎接他的是晴天霹雳!
观音庙的门口吵翻了天,却始终没有看到老庙祝露面,主殿和侧殿都开着门,但厢房大门紧锁,无论大家怎么敲门,没有人应声。
村民们打算砸门而入,碍于李村的族长李起泗亲自到达现场,许多人才不敢太过放肆,但众人都嘈嘈着认为李起文畏罪潜逃了。
李起淮打了包票,因为他昨晚已经跟李起文促膝长谈了半宿,十点多才返家,临走时给自己的三弟吃了定心丸:不论怎样,李家都会替李起文出这个头。
一方面李起泗交待,设法查到究竟是谁盗走了观音金身,另一方面,实在找不到,李家会重新去拜迎一个新的观音前来入主,也不算亵渎了神祗。
这与李起文不经意间想到了一起,于是李起文跟二哥透漏了罗明私下进城采购的事情,气得李起淮破口大骂罗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语气中还带着点埋怨。
“出了事,你不跟我们兄弟讲,相信一个外人?”李起淮有感而发。
李起文不敢吭声,他知道二哥平时虽然温和,但大事面前决不含糊,这次确实是自己急糊涂了。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装装可怜,看二哥怒火悄悄平息,他才怯怯地道:“我也是看自己带的徒弟,知根知底,没想到……”这个辩驳很无力。
“一个酒鬼加赌鬼,也就你知根知底。”李起淮是又生气又无奈。
他拿起手机拨打了罗明,提示无法接通,应该正好是罗明乘坐火车返回市区的时间,这座城市是山城,信号不好倒是常有的事。
李起淮也没抱太大希望,本想着倾泄一下怒火,只能作罢,自家老三一辈子这么个熊样,再骂也是对牛弹琴。
再说,这事怪无法无天的贼,李起淮是个明事理的人。
“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晚了,你把剩下的家当看管好,别再丢东西了,到时候乡亲们真就饶不了你。”他最后交待道。
李起文连连点头:“可不是嘛,我没敢进城,也是怕贼惦记着……不能一错再错。”
“你啊……”李起淮叹了口气,懒得再废话,独自离开了观音庙。
他是听着老三摸索着走进厢房,关了门,才放心离去的。老三胆子小,他也生怕老三想不通,溜到李村躲起来,到时候平白无故落个潜逃的罪名。
大不了就是花钱消灾的事,李起淮心里这么想着。
所以今天上午过来,他坚信李起文肯定还在庙里,只是为什么这么晚还没露面,他也感到有些奇怪。
打电话关机,他和大哥只能蹲在正殿等着,顺便和一些落水村的老人们商量着善后事宜。
落水村的老人毕竟还是通情达理些,李起泗的面子也足够大。
李一亭属于晚辈,这些事不便参与,但今天他和陈天宇两人也到了现场,因为冲突并不激烈,他们俩只是站在庙外闲聊。
期间,几个年轻人也去敲了厢房的门,总算克制,次数多了,吵闹声便又强烈起来。
罗明就是这个时候回到观音庙的,他刚露面,十几个村民就把他团团围住,尽情声讨。
刚开始他还嘴硬几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而且这群闹事的村民里有几个还是牌友,他大声嚷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但很快,他便怂了,他看到原来摆在主殿供桌上的泥胎现在七零八落地碎在地上,知道一切虚张声势都是徒劳,除了哼唧几句,红通通的脸蛋涨成了猪肝色。
听说李庙祝躲在厢房不出来,他便自告奋勇取钥匙去开门,虽然平时他跟李庙祝并不是同屋住,钥匙还是有的。
众人盯着罗明进了厢房,几分钟后,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从厢房内传出。
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后一拥而入,也不禁被眼前的场景吓住!
罗明僵立在木柜旁,两眼发直,失魂落魄。
而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面目狰狞、口吐鲜血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