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西摇摇头:“那也不对啊,就算我马不停蹄,赶到落水村也要凌晨一点以后,这可是你自己推算的。来落水村的公路又是弯又是坡的,我有那个本事吗?我不怕翻车呀?”
“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所以当时就排除了你的嫌疑。但后来我发现,山区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并不是小轿车而是摩托车,我才恍然大悟,我应该是先入为主了。永坤,你跟我说说,刚才你从十几公里外回来,花了多少时间?”
万永坤想了想道:“十几分钟吧……”
“这就对了,也就是说,摩托车在山区行驶,只要排量足够,完全可以开到70-80迈,就算你不敢,60-70迈肯定可以做到,而火车站距离落水村也就70来公里,你想杀人的话,一个小时左右便能抵达落水村,那时候正好是午夜时分。”
陈天宇停下了说话,望着秋西。
“精彩!”秋西忍不住抚掌表示敬佩,“四哥,我很好奇你居然没有真正干过刑警,却能够做到如此细致入微,让我自愧不如。不过,你这里有个很大的漏洞,杀个老人真的需要这么费劲吗?你也调查过,凶手并不是单独作案,还有很多帮手,他何必事倍功半,多此一举呢?”
陈天宇微微一笑:“我猜,不外两个原因吧。第一就是你通过眼线得知刑警出身的一亭返乡,心存顾忌;另外一个恐怕才是内因,要想轻易杀死三叔李起文并且归咎于天谴,只能是你这个手法专业、又是三叔亲侄子的人亲自出手了。”
“有道理。”秋西也不禁感叹,“可这仍然只是你的推测,并不一定是事实。”
陈天宇点点头:“没错,不过想通了这一点,我总算能继续演绎下去。当时我也很疑惑,难道凶手竟然是步行来到观音庙,然后悠然自得地杀人,慢吞吞离开?李福齐就住在附近的村部,要是有这么一个闲逛的人,从他窗户外走过,还是来回,他能不起疑心?除非李福齐才是凶手,我也正是这么被误导的。”
“后来我才明白,深夜人过蹊跷,摩托车过却很平常,这就是答案。你很聪明,知道春节前连续大晴天,土路难得干燥,不容易留下车辙,何况是摩托车辙,几乎没人会注意。我们在现场勘察时,也过于关注大车的痕迹,对于杂乱无章又不太明显的摩托车痕迹根本没法排查。”
李福齐难得地佐证道:“当天午夜确实有摩托车经过,但我习以为常,并没有特别留意。后来你们也没有问起,所以……”
陈天宇叹道:“我们当时也是诸多顾虑,再加上无法确定三叔李起文的真正死因,只能把调查的事放一放。那么多人都在说天谴之事,我们北亭也是无从下手,差点就要信以为真了……”
李一亭羞愧地道:“我还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其实潜意识里还是相当迷信的。”
“每个人都有家乡情结,这哪能怪你呢。”陈天宇安慰道。
他想了想,又道:“打从秋西以协助调查案件的借口来到落水村后,其实露出过不少破绽,最大的破绽肯定是他在专业上的一无所知。你是前辈,总思量着提携后辈,不想却给了他可趁之机,这个完全业余的假警探竟然轻易迷惑了咱们的双眼,还不遗余力地为他制造各种调查机会。现在想想,这无异于助纣为虐,替秋西争取到更多的作案时机。”
“你还记得你五叔李丘茂遇害那天吗?秋西特意从你家经过,然后还跟咱们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
李怡奇道:“好像是我叫他下来的,并不是他特意要来喝酒。”
“这正是秋西聪明之处,善于利用各种天然资源,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陈天宇又问,“一亭,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时间吗?”
李一亭想了想:“我家吃饭晚,那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吧……”
李起淮在旁道:“十二点五十分,快一点了。我当时看了表,本以为你们逛集市图新鲜回不来,特意推迟了午饭时间。”
“那天可是除夕,秋西一点钟还不回家吃饭,不值得怀疑吗?”
秋西解释道:“我这个人,有时候工作起来经常会忘记吃饭,这个很正常。”
陈天宇斜乜了他一眼:“在我印象里,你可是常常自称佛系,没记错吧?而且偏偏选在除夕卖命工作,不有点反常吗?”
秋西没说话。
陈天宇又问李一亭:“五叔李丘茂的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大概早上九点到十点,不过发现尸体已经是大年初一,尸检更晚,再加上雨水浸泡,可能误差比较大。”李一亭实话实说。
陈天宇究根问底:“误差有多大?”
“两三个小时吧,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死亡时间定然是中午以前,因为尸僵已经完全消解,尸斑大致固定,而且还在尸体上发现少量虫卵。再要精确,只能进行解剖……”
陈天宇摇摇头:“已经足够精确了。事实证明,一个上午的时间,秋西不但有充分的作案时间,也没有任何的不在场证明。莫名其妙跑到你家中喝酒,不过是种障眼法。”
“我到荀元春家中去调查了,在他门外整整等了一个上午。”秋西辩解道,“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荀元春垂头丧气地道:“他确实来过,几次敲门我都不想搭理他。”
李一亭逼问道:“作伪证可是重罪,你考虑清楚。”
荀元春哭丧着脸:“他真来过,我没骗你们……”
陈天宇摆摆手:“那他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呃……我没注意,你说……他又不会求我办事,我搭理他……干嘛呢?”荀元春支支吾吾地道。
秋西急了:“你说这话相当于诬陷我,我就在你家门口坐着,你会不知道?”
荀元春剧烈地咳嗽起来:“对,我知道你是中午时分走的,因为那时候我饿了,打算取柴做饭,捱到你离开我才出门的。”
秋西冷笑道:“那不就结了,我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陈天宇冷静地问:“从秋西来到你家,到中午时分离开,期间他做了什么?中途离开过没有?”
荀元春冷汗都下来了:“政府,我真的不知道啊,你问我也没用,我猫在屋里习惯了,动都懒得动弹一下,大年初一又不许窜门赌钱什么的,我……我……不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玩嘛……”
人群中一阵哄笑,看老光棍荀元春猥琐的模样,都有些忍不住。
陈天宇干咳几声,才对秋西道:“这么说来,荀元春并不能作为你不在场的有效人证。”
“虽然他不能证明我不在场,同样也不能证明我在场,不是吗?”秋西不以为然地道。
“你这回反应倒是挺快的。”陈天宇笑而不语。
“莫须有的事,经不起仔细推敲。轻易把杀人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我可不服。”秋西显然也有些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