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顾媛站在海船上。船上是疯狂的不舍,船下是热烈的欢送。
她遗世独立,站在栏杆旁边看着别人的热闹,一会觉得在梦里一会又看清是现实。
原来海边的风这般猛烈,能将声音传得很快很远。
“没想到我们这次乘的船这么高档!最新型号吧?!”
“管他呢,不用和集装箱挤在一起就是救大命了。看着那些箱子我就晕船。”
“滚蛋,晕船还不滚蛋,哈哈哈!”
顾媛向左看看。
“听说了嘛,咱们换船是因为招的新人。怕看见原来的破船把人给吓跑了。”
“放屁吧。两个新人值多少钱,一艘新船值多少钱,也配?”
“瞧你那德行,你们家船啊?”
她又向右看看。
双手搭在崭新的栏杆上,她的心一点点回到了现实。
这是他最后的关照吗?
离开之前,顾媛和萧凯言都认同了她离开的事实。
虽然她最后也没问出司机的下落但却得到了他的承诺:如果他对司机动手会提前告诉她。
这辈子没听过这么废的承诺。
就算提前告诉她,她远在大洋彼岸又能干些什么呢?可他说得那么虔诚认真,仿佛一直在忍耐忍耐再忍耐。仿佛给这个承诺已经是他的极限。
他对司机的恨意甚至超过了她,真是又可悲又无奈。
那她还能怎么办,只能接受啊。
同时,萧凯言也向她要了一个承诺——他要顾媛在异国他乡照顾好自己。
放在栏杆上的手指不断收紧,用力捏紧到发白。就像他的关怀轻易将自己的心箍紧一样。
他们面对面站着,呼吸打在彼此的身上,可谁也不敢向对方伸出双手。
那是错误的,罪恶的,背叛的……
船笛轰鸣,她抬头向那高处看去,心也被高高地吊起——她即将离开足下的土地。
人群短暂的安静。就在她感到离别的气息扑面而来,人群又炸开热烈的欢呼。
向着众人招手的方向看去船体中央正对着的岸边有一个铁架搭成的舞台,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正在互相谦让着上台。具体好远看不清楚,但年纪都有点大了。
看着船员们兴奋的样子和嘴里的称呼,这些人应该是公司的高层领导。也对,海上航行不比其他交通方式,一般出航前还会有祈求平安的仪式。
顾媛当个热闹再看。
直到领导们都走上去后,年轻人才往上走。
一个胖胖的手足无措的身影看起来很像刘洋,这让她不禁踮起了脚,趴在栏杆上张望。
刘洋左右摇晃,露出身后一点点红色的身影——是个穿红衣的“和尚”——不对。顾媛愣愣地定睛看着,那是剃了头的萧凯言。
萧凯言剪了头发,剃得极短极短薄薄一层覆在脑袋上,远看只有圆圆的脑袋。他穿着一身红衣,一身华丽繁杂的红色汉服,眉眼半低,步履稳健。气质庄重清冷,红衣却带着着蛊惑。
周围有人抽气感叹今天出航前竟有“妖僧”做法。还有人吹起了口哨,欢呼得更热烈了。
萧凯言的脚步停在离舞台两节台阶的地方。心有所感地抬起头,本是冰霜敷面的脸上,在如愿和顾媛对上了眼后,他笑了,冰融雪化,春暖花开。
两人远远地望着对方。
忽然,萧凯言双手交叠,向着她的方向行了一礼。
现场人群都被惊得安静了一瞬。
可他太俊俏又太魅惑让人疯狂,在船上的人都觉得那深情的一礼是向自己行的,无论男女老少都为他疯狂,恨不得跳到海里再游到他身边。
只有顾媛捂着嘴啪嗒啪嗒地掉泪——她能猜出那件衣服的来历——是萧凯言早早定下的她们的婚服。
这辈子他们没机会穿了,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亲朋好友的祝福,没有未来……
在万人之中,在天地之间,他独自盛装为她送行。
他红得魅惑,红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