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飘了一晚上的白雪堆在绿色的矮垛灌木头顶,被踩出的小道结出薄薄的碎冰,衬着黑色柏油路,脏脏的。
我裹了裹外套,小心地走着,是个又困又冷的早晨。
尽管已经穿了两双厚袜,脚趾头还是冻的有些麻木。
小腹也隐隐作痛,但着急去学校,也没多想,以为就是没吃早饭饿的。
早上无精打采的,上完课倒头就睡,十分钟足够缺觉的人,来一场说睡就睡的觉。
夜晚堆积的雪不断融化,温度降低极快,即使出了太阳,也觉得十分阴冷。
特别是后门出出进进的人,每次带进来的冷风,扫过我们后排这边的时候,总要把我从短暂的睡眠里猛地拉出来。
腹部的疼开始绕着肚子环了一圈,后背一阵阵酸疼之后,我才突然反应过来。
完了。
我扶着腰直起身,开始在书包里找某样东西。
完全忘记了,没带也是意料之中的,但我就是不死心地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
许是动作过于突兀,幅度有些惹眼,后排的姚莉抬起钉在书上的眼睛,瞄了我一眼。
自从上次月考考差了之后,她就很少出去戏耍,课间也边抱怨边学习。
她小声问我,“咋啦?”
大课间,选择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同学很多,除了顾俊宁的座位是空的,我们这片全都卧倒了。
所以,我和姚莉的交流就像卧底间的会晤,特别是我需要解决的这个问题还有些棘手。
“你有那个……”
“有,等等。”
我还在想,用哪个措辞好,姚莉仿佛心领神会,转回身就去书包找起来。
当看到她直接递了两片过来时,我是震惊的,赶紧捂在手里。
差点吓得谢谢都不会说了。
果然是豪爽的孩子。
“谢谢。”
我小声道谢,慢慢站起来,从早读一直坐到现在,腿都冻僵了。
有一种老弱病残的感觉,少走四十年弯路,可以直接开始养老生活。
也就是我这种没什么血的人,才能混混沌沌撑到现在才发现。
别人的是例行公事,我的每次都是突击检查。
主要是,我自己也记不住,记着记着就忘了。
等哪次着实尴尬一回,应该才会长记性。
去厕所的路上,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很像班主任,突然脚步就顿了一下,就怕等会打照面之后被叫住。
担心之余,又思考了她可能会叫住我的理由,步子也跟着慢下来。
我拐过一个墙角之后,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叫住我的原因。
还真是习惯性恐师了。
我加快步伐,这次就淡定多了,但还是很不幸在厕所门口遇到了她。
我点头问好,她也官方的回应,甚至没有看我。
我撇撇嘴,准备走的时候,余光却瞟见她素色裙子后面晕染出一小块不合时宜的颜色。
从她的走姿判断,她根本没发现,我内心挣扎一会,还是叫住她。
“老师,等一下。”
“怎么了?”
她转回身,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脸颊也是运动之后的红涨模样。
上早读前就听姚莉说,老师们在室内体育馆有个小型的运动活动,不会来查早读,我才敢撑着书,趴在桌子上休息。
那个时候,我都还以为自己是单纯睡不醒。
在早读喧嚣的读书声中打瞌睡,可谓是高中生的必修课了。
这么快就出来,估计只是来洗个手,也只有运动出汗之后,才会在这么冷的天气穿个裙子。
我措辞,指了指她背后。
“老师,你裙子后面弄脏了,是不是…”
我还没说完,老师就慌张地扭头往下看裙子。
“行,知道了,谢谢。”
她尽量表现的很镇定,但语气里掩不住的局促和慌乱出卖了她。
说完,她准备往厕所走,又顿了一下,应该在思考。
“我这里有多余的这个,您办公室有其他衣服吗?我可以帮您去拿。”
我递上多余的卫生棉,虽觉唐突,但也希望能帮上忙。
平时吐槽归吐槽,她也不是蛮不讲理的老师。
也幸亏是冬天,穿的厚,外套也够长,足够遮住,所以我才不慌。
反正,我没有多少血可以流,再平均分配到三四天里,每天没多少。
“那…麻烦你了,我工位上有大衣外套,拿了挡一下就行。”
“好。”
说完,我就跑着去办公室,因为下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她应该会赶时间,所以我也顾不上腹部的痛感了。
“谢…谢。”
她伸手接大衣的时候,眼眶微微泛红,我有些紧张的递上衣服。
说实话,这个局面是我没有想到的。
也可能是我晃眼没看清,但并不影响我收获一份释然感。
“没事,我也不会乱说的,老师放心。”
虽不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但随口调侃也可能让别人觉得难堪,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最近烦心事太多了,都乱了。”
老师笑容略显生涩,但于我而言,有一种恍惚的旧友重逢之感。
也许,多年前,她也有形影不离的好友,只不过生活让每个人学会孤独中坚强,提前熟悉人生最后的分别。
“那注意休息。”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借着无厘头思考时的胆量,遣词安慰。
“谢谢,快去吧,估计要上课了。”
我点头,转进厕所,她则穿上衣服出去了。
她说了很多次谢谢。
有时候,生活缺个机会,了解别人,释怀自己的机会。
可以无伤大雅的一时兴起,就事论事地吐槽一番,但不能固执己见的片面到底,觉得自己的不舒适感都是别人造成的。
当然,也不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让我们的关系改善多少。
她依然严厉,延循她没有太多差错的教学方法。
我依然保持自己不完全成熟的想法。
只不过碰面的时候会相视一笑,我恭敬,她微笑回应。
少的可能是那么一点点偏见。
我更喜欢这样的关系,而不是细枝末节就扭转的大局。
人生的里程碑,转折点,少之又少。
晚自习结束之后,照常和付逸杨一起回家。
准确来说,是他先送我回去,他再回家。
没错,好兄弟都是如法炮制,恐落于后的,我们学校才宣布要安排晚自习,一中也紧跟其后,第二天也开始上晚自习。
虽然学校三令五申晚自习要家长来接,不然可以申请不上,但高中可不是过家家,没有那么多理由来随心所欲。
边抱怨着苦,边努力奋发,才是这个年纪的主色调,人生为数不多的迸发也是在这里拉开序幕。
熬了一天,肚子实在难受,我垂头丧气地跟在他后面,从人群中走过。
付逸杨频繁回头看我,见我用双臂抱着肚子,估计猜到了什么。
人少一点的地方,才低头小声问我。
“痛经吗?”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懂这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
“现在也没有暖水瓶,你感受一下我的手温度够不够?”
说着,他伸手来牵我。
他的手一直很暖,我是知道的,如果夏天让我牵着他,我可能不愿意,但是冬天刚好。
“什么意思,我没懂?”
虽然我照做,感受着,但还是没反应过来他的用意。
难道是通过手上的毛细血管,能温暖到肚子?
“给你捂肚子啊。”
“你……怎么比我还懂…”
我有点懵,毕竟第一次谈恋爱,真不知道,男朋友还有这些用处。
他倒像个老手一样。
“手机搜索功能不就是干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