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兴十七年十一月的时候,东府军就收到河北来的消息,说是东朝开始移檄诸郡,声言讨伐刘备准备篡逆的不忠行径。而后河北出现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幽州、冀州各军都开始往信都集结,做出了一副将南下收复兖州的姿态,各地也加紧筹备辎重粮秣,准备克期长战。
这些情报令荥阳都督袁谭颇为紧张,他一面整军戒备东境,一面飞骑恳请刘备出关主持大局。但刘备显然不可能答应,他此时正忙于封王的诸项事务,难以脱身,同时又考虑到,东府军目前已经基本占领了兖州重镇,麾下六万军力也足称雄厚,理应能够抵御大损之后的东朝。
所以刘备就飞信安排说:若东朝当真举国来攻兖州,他可先集中兵力,以黄忠守濮阳、牵招守东阿、王朗守卢县,自己将主力于东平压阵,曹操必不敢冒险深入。等到明年春汛再来,他若不退,刘备就率军直扑河北腹心之地,说不得能一战功成。只是如今国家与孙策反目,他也得时刻留兵于汝阴、龙亢两地,避免淮南大军乘虚而入。
不过这些布置到底没有用上,等刘备的书信传到袁谭手中时,河北的意图已变得十分明显:南下兖州不过是面幌子罢了。正当河南之地坚壁戒严、如临大敌之际,信都集结的七万军队突然朝北面奔去,他们也不是走居庸关试图收回上谷,而是倏而向东,再乌桓人的指引下,他们兵出卢龙塞,翻越松岭山脉,自柳城进入辽东境内。
此时距离辽东太守公孙度占领辽东,已约过了二十年,距离东西朝对峙,也有近十年了。虽在这十年内东西朝接连大战,波及到关西关东的大片土地,但始终与辽东这片冰雪之地毫无关联。
公孙度见中原纷乱,难及北地,便再起割据之心。他深耕辽土,雄张海东,威服外夷,如扶余、高句丽、三韩等国,无不俯首称臣,同时又优握士人,如管宁、邴原、王烈、国渊等中原名士,亦受其庇护。这令他志得意满,自命为平州牧,俨然自成为淮河以北的第三大国。
炎兴十二年,公孙度病重逝世,其子公孙康继位。公孙康亦有才具,他坚持其父生前战略,继续攻伐高句丽与三韩,终于于炎兴十五年攻破高句丽国都,纳众十余万人。至此,辽东公孙氏占领辽东、玄菟、昌黎、乐浪、带方五郡,麾下带甲之众不下五万,可谓盛极一时。
然而人世叵测,造化难猜,就在十六年年底,襄平政权开始如秋后海棠般急剧凋零。缘由也很简明,平州牧公孙康染上吼疾,继而病情急剧恶化,终于在十七年五月暴卒。虽说其弟公孙恭继承辽东太守后,选择密不发丧,但辽东政局却非明主不能弹压,而公孙恭体弱多病,天生阉人,实在难以服众。高句丽等国很快就猜出缘由,各自陈兵疆界,对襄平蠢蠢欲动。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最先做出行动的居然是身处危境的东朝。曹操听从了荀或的遗言,转变战略为长期割据,而得知公孙康病重后,他大喜过望,对外谎称是南下收复失地,实际上已完全放弃兖州,而做图谋辽东的准备。
曹操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随着东人如天兵天将般出现在柳城城下,辽人全然丧胆,不做任何抵抗地开城投降。而后曹操得以占领昌黎、宾徒等重镇,跨过医巫闾山,进入辽泽之滨。
此时正值正月,辽泽之上冰硬如石。襄平得到消息的时候,东朝大军已用枯草铺路,顺利踏冰过河。而驻守辽队的兵士,已经可以自墙头看到曹操的帅旗了。
而在这个时候,西朝也终于弄清了东朝的动向,面对这种关东主力尽出的局面,两府皆清醒地认识到,这是一次难得的进攻良机。代王尚书令荀攸建言应立刻东进,称“今东贼残破,人心纷乱,既欲求存于辽燕苦寒之地,仓促难以西返,实让河北于我国!国家已得兖州,可自河内、濮阳乘虚而入,合围邺城,渐渐反客为主,则河北首善地唾手可得也!”
对此策略,陈冲也极为赞同,他对刘备说道:“形势已变,进攻河北的时机已经到了,唯虑邺城天下坚城,仓促不能下。你且试攻之,若城防可畏,便广迁郡民至兖州,亦可收获实利。时日一久,他人心动荡,你再以利诱之,邺城早晚可下!”
刘备深以为然,考虑到曹操攻下辽东不过是早晚问题,事不宜迟,他当即向中军、北府与东府传令,令三军至河桥北关集结,打算以十二万之众东进攻邺,而后轻骑出城,与关羽及幕僚直奔雒阳而去。与此同时,司隶府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相关物资,并调和民政及民夫。时间非常紧促,但好在去年的战事极为顺利,使得雒阳府库中节省下相当的兵甲粮秣,故有望在一月以内就展开过河攻势。
时间来到二月壬申,代王刘备率军渡过沁水,于大河北岸摆开阵势,开始围攻东朝据点。而东人显然早做好了应对围攻的准备,诸城无不深沟高垒,立楼拒围,令刘备颇感棘手。攻城到底是个苦差事,纵使西军占据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也需要时间来逐个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