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免赋结束后,以十五税一收赋。
诸王侯未曾想章法如此简单,都说乐于接受,只是对常驻美稷一事仍持有疑虑。陈冲对此早有备案,便不再强求王侯待在美稷,只再添加一条约定说,王庭每三月进行一次王侯大会,如此便无人反对了。
随后他请来两名石匠,在美稷城前立起一块一丈高的大石,将这些章法铭刻在石面,又在下方用红泥写上参会王侯的姓名。大石落成时,刘备带领诸王到大石之前,一同立誓说:“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违背盟约,便群起而攻之,不死不休。”
会盟结束,刘备便派士兵守卫在石边,为人们宣讲此事。往来的匈奴百姓大为惊异,都说这是匈奴从未有过的好事。守卫则解释说,这是效仿高祖入关时,与秦人约法三章。匈奴人听闻更是感慨,议论说:大汉有此开国太祖,无怪能混一宇内呢!
大会结束后,刘备就留在美稷重建新军,而陈冲则回到太原劝学劝农。接连两年的大战过后,不禁刘备在王庭大发一笔,换上了白波的欠债,并州的百姓终于过上了较为平安的一年。虽说接连的大雨导致兖、豫二州泛黄歉收,但对并们州而言,恰可算得上风调雨顺,百姓们的生活繁忙又平淡,但这种时日恰恰是珍稀与不可求的。
而陈冲在忙碌之余,一直派斥候调查河东河内,他时刻惦记着丁原、董卓二人的动向。到五月底,两军皆收到何进命令,星夜向雒阳开拔,陈冲明知大祸将起,但没有调令,他也无计可施,纠结再三,陈冲决心修书一封说明利害,派遣徐庶前去说服城门校尉朱儁,希冀以朱儁的军中名望来改变乱局,但朱儁果然拒绝,他得知消息后一夜无眠。
时间来到九月,今年的并州果然岁丰年稔,陈冲带领仓曹椽奔波于太原郡中行县,到处都可见铺晒在屋台前的稻谷,成熟的芳香带了点点酒气,这是因为今年郡中免税,农人们将多余的谷粮大多卖了,剩下的酿成米酒,酒糟的味道哪里都是,让众人熏熏然如置梦中。
虽说给百姓免税,但郡府为长远打算,仍要囤积米粮,陈冲这一行便是在诸县中采购粮草,卖粟的农人听闻是陈冲买粮,大都感动说:今年能重耕农亩,大抵是龙首的功劳,哪里还敢要钱呢?竟要免费送粮于陈冲,陈冲劝他们说:“不会年年都如此,还是多少留一点过荒年罢!”两相劝让下,陈冲最后折六成价,竟在郡中买得一百七十万石粟米,足可供美稷新军一年之用。
待陈冲回到晋阳时,时值九月初九,恰好又是重阳时节。陈冲在城野处看到不少百姓趁着闲时,带领家眷上山踏远野餐,心中也不禁想起家人,他又是担忧又是思念,担忧的是如今雒阳大乱,不知他们是否已如自己所言避祸,思念则是自然之情,好似山间的溪流,林间的落叶,没有这些,便好似假画一般了。
他先到仓曹交代完事宜,而后再快马加鞭回到郡府,他准备先歇息一番,醒来再去复核数目。孰料一进府门,他神情一愣,一抹窈窕的倩影安坐在一辆牛车上,一双如水的眼波躲在帷幕后注视着他。陈冲思念的情感顿时褪去,涌上心头的是另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情感,他走至车前,摸住妻子的手,笑问说:“怎么不到屋中去坐?云长他们不在吗?”
蔡琰握住陈冲的手,一眼便瞅见他的断指,不禁落下泪来,摩挲着他断指处,哀声埋怨他说:“离家两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陈群直条条地站在一旁,对蔡琰笑说:“族兄现在尚还健在,嫂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何况只要有嫂子在,族兄也就自爱了。”
陈冲被挤兑得说不出话,但他也确实不知说何是好,只能拉着蔡琰的细手慢步下车,又轻声说:“还是先到府中去吧。”
他正要与家人回屋,却又见前方一阵喧嚷,原来是一行人从府内走来,领头的使者是一青年,做侍中打扮,陈冲觉得眼熟,打量半日恍然道:“这不是坚寿吗?”
此人是皇甫嵩的独子皇甫坚寿,他先对蔡琰行礼,随后对陈冲腼腆笑说:“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他说完从随从手中取出诏书,改换神情,对陈冲肃然说:“但我仍要恭喜龙首,此次朝廷对龙首委以州牧重任,龙首莫要让天下失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