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见黄参事,然后他带你见部长。”
梁弘文打意思就是:你的工作,前程我都给你打点好了。
南山倒是略微欣喜。看来多个留洋的姐姐也还是有好处的。她要是一步登天,梁南山也就平步青云了。训练可是个苦差事,她要不是看在梁弘文的老脸上,早撂挑子不干了。
她自己也清楚,别人给的三分薄面也是有老梁二分的。自己也就靠着心狠手辣占了一分。
如今局势动荡,东三省还在成立满洲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让她去了。至于去干什么,说不准。
“行,明天我收拾一下。”
“你有什么事要说?”
梁东篱看着老母亲一脸期待又宠溺的样子,本不忍心,但是还得提点提点。
“我昨天回来的晚,今天出门又慌张。本来带了礼物给您的,还没机会拿出手呢。”说着起身,去沙发上拿了个盒子,写的还是英文。放到桌子上打开,是一套祖母绿的首饰。一双耳坠,一颗戒指,一个项链坠子。
“这是拍卖会上拍的,我在那儿挣了些钱。给人上课,去中餐馆给人当翻译,也去工厂里当会计。课程不多,刚去那会儿很费劲,后来就越来越顺了。”
“这可比我那怀表值钱多了。”南山看似羡慕,可是给她她又不喜欢。
梁夫人眼睛都看直了。爱不释手,越看越喜欢。
明天军机处王处长家开茶话会,她势必要去显摆一番。到时候,那些个杜公馆,柳公馆以及大宅院的太太小姐们都要去,正好!
南山不说话,她猜,梁采菊不会就简单说这个的。果然,她看似漫不经心的却是别有用意的问她母亲:“妈,你经常去哪家铺子做衣服啊?我也想做两身旗袍穿。”
“有个叫衣品堂裁缝铺的就挺好,上下两层楼。那有好几个裁缝都是年轻小伙子,量身裁衣尺寸可准了。可多官家太太去做呢。”梁夫人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还不知隐情。
“哦,我们今天去的那家是不是啊?我怎么觉的也就一般呢?”南山接过话,看东篱准备怎么问关于咖啡的事。
“衣服也就一般,人倒是都挺不错。跑堂小哥今天一看我这穿着打扮,还专门给我冲了咖啡,还别说,挺好喝。”
梁夫人就证住了,瞪着黝黑的眼珠子问:“他,他没说是哪来的咖啡吗?”越往后,声音越小。
“我问人家这个干嘛啊?再说,人家也不一定说呢。您要是认识他家掌柜的,回头给我要点。”
“你喜欢喝?”
“啊。多好喝啊。晚上可提神醒脑了。我本来带许多的,坐船上喝完了。”
“放心,有的是。这都是你爹他们厅里那些老外给的。底下人都分了,剩下的都拿回来了。他们还送呢,一直有。”
“哎呦,可以啊。厅长现在都有人行贿了。那看来那些科长部长家里估计都堆城山了。搞不好,整个办公室都是这种咖啡。我想骗大家是从国外带回来的都不好撒谎呢。”
东篱这么一说,南山就放心了。话里已经提醒老娘了,别人都有,不要欺骗,会很丢人。另外她装傻充愣就当不知道这事,不让她尴尬。
“也是,我们训练处都有了。昨天我还看见两个士兵在那品头论足的,没喝过,新鲜。”南山默契的配合着她,也就是为了告诉老母亲,寄的就是寄的,买的就是买的,别人贿赂的就是贿赂的,千万不要打肿脸充胖子。
其实也不是她一人,整个太太圈子里都这样。谁都想高谁一等。有些姨太太穿金戴银,珠光宝气,正房太太却像个老妈子。于是就出现了争斗比高低的恶习。
梁家就这一个正牌太太。她的劣势在于――没有儿子。
所以万般不舍情况下,硬是将两个女儿逼成了一文一武。她们如今的学识也好,胆量也好,眼界也好,都超出了绝大部分男人。他们夫妻二人从不认为是自己当年替她们做了正确的选择,而是认为她们比旁人更努力,更吃苦。
夜间微凉,南山在院子练武,东篱披了件衣服坐在当院的鱼池上。
池里有鱼,有个假山。假山上有个工艺品――一个老翁穿了蓑衣在垂钓。院里的灯通亮,每晚如此。
春雨清桃就推着小板车,板车上放个大木桶,木桶里是烧热的洗澡水。每晚如此。为此,梁老爷特意把走廊一端的台阶填成了一个坡道。车子带着轮子好进出方便。
东篱抬头望着满天星光,还有清冷的月色,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很熟悉,却很遥远。
“明天我去训练处。我让老赵送你去外交部。”南山停下来,拿了兵器架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汗。
“不用,我自己去。”
“你一个人应付的来吗?要不然等我处理完事,我陪你去。”
南山还是不放心,毕竟她刚回来,属于人生地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