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戏园子,果然有跑堂的小哥跑过来请她坐下。她看看前面人多,就不声不响坐了后排。
满院子二十多张桌子,坐了一大半,不时的有人拍手叫好。
东篱不懂,就坐在那要了壶茶水,一份瓜子花生就磕起来。
“这两天,楚大房的儿子不会来喽。”前排有人八卦她未来的“婆家”,她就竖起耳朵听。
“楚家大爷过世,二少爷正是伤心之时,这红七还是一场接着一场唱,看来也没把二少爷看的多重……”
红七?东篱回想了一下,莫非他是看上了台上那个戏调侬情的花旦?
“你说两个大男人,这叫什么事……”
东篱脑袋嗡嗡作响。她镇定片刻,然后叫跑趟的过来,又送了一壶茶和一盘子吃食,放到前面这二位“资深”看家的桌上。人家跟她致谢,她端着自己茶凑上前来。
“姑娘这是何意?”
“二位大哥,我是从上海来做生意的,今天刚来看戏,也不懂戏,这壶茶是辛苦二位,给我讲讲这唱的什么,唱戏这人唱的好与不好。”
“来,来,坐。”二位大哥热情,给她滕出中间的位置,然后开始跟她讲戏。
“这是昆曲,这帮人从苏州来的,哎呦那个说话声软软糯糯的。这曲子叫《牡丹亭》,里面的杜丽娘被家中管教以及和柳梦梅如何死而复生在一起。这唱一半了,你多看看,能看懂。”
“您二位说这个唱杜丽娘的,唱的好不好?”
“好啊,别看他是个男人,他比女人还女人。要不大家都说,她入了戏了。虽然他身体是男人没啥问题,就是……喜欢男人。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他喜欢男人这事大家都知道啊?”东篱一脸好奇。
“那可不,除了楚家大老爷……”
这二位可真是没把她当外人。可谁也想不到她是楚家二房未来的媳妇啊。这种小道消息,又不是一两个人知道,全城都知道。
“楚家大老爷是谁?”她还是假装不知情。
“这红七,喜欢楚老爷的儿子。他们俩……嗯”这大哥怕解释不清,还用两个手的大拇指比划一下。就是在一起的意思。
东篱当即就愣住了。随后嘴角上扬笑笑,像是接受不了,又突然释怀了一样。
“你是不是觉的好笑?”
“是,真是好笑。”东篱起身往外走,里面还在深情款款的唱戏。
“戏子……”她仰天长叹。
“大小姐,咱走吧。”这俩丫头看起来欢天喜地的,估摸着是买到了心仪的东西。
“走。”她简短的回答后,一直到驿馆,一句话没说。
临近黄昏时分,楚景天又来了。这次拿了好多衣物首饰,都是江南这一代夫人小姐穿的襦裙。打开首饰盒子,竟然是繁琐的发簪花钿步摇。这些东西,她在京城时戴过。出国后,她随大流,穿了洋裙,烫了头发。如今又看见这些老物件,她心里百般滋味。
“你要是不嫌弃,就先用着,衣物是我们家几位嬷嬷缝制的,这些绫罗绸缎都是我姑父家的物业。首饰是奶奶和母亲攒的,迟早都是要传给你的,我就给你拿来了。”
“那我就收着了,你坐。”东篱给他倒水。
“等到大伯下葬后,我就回上海了。你的嫁衣我还在赶制。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先给你看看画吧。”景天从长衫的斜襟处掏出一张纸。纸上是两幅画——一件是白色婚纱,一件是宫廷嫁衣。
“这……”
“这宫廷嫁衣是奶奶当年的样式,她曾经是个格格呢。这白色的婚纱,你应该比我更喜欢吧?”他不骄不躁,说话不紧不慢,东篱莫名有些感动。
“当然,白色最纯洁,是幸福的颜色。”
“但是家中长辈不能接受这种白色,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东篱看着他得意的笑,估计是想好对策了。
“我们白天早点去教堂结婚,然后再赶回来。路上把衣服换了。”
东篱不知道自己是报着什么样的心态准备结婚的。她意识告诉自己:这辈子只能跟楚景天结婚。只能是楚家的人。
而楚景天也一样:他只能娶这个姑娘,她要是晚几年回来,父亲还会让他等几年。
所以,对于二人而言,没有什么天作之合,没有什么金童玉女,更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仅仅是父母之命。
“行,安排的挺好。记得找人拍照。”东篱没有多余建议,衣服设计也挺好,不用改。
两人正聊天时,进来一个小姑娘,她直奔柜台前,看着春雨问道:“姐姐,你们这有牛排吗?就是西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