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字很好,比以前还要好,姜阅看着他的诗、看着他写下的字,面上的神情几分欣慰。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裴君意写完,姜阅的声音随之落下。
“真是好诗。”他感叹道。
裴君意放下笔,听到先生的话,想到之前在山间,他也说了同样的话,且在说完后,就问了他是为何而读书,那时他说,为了明明理,而此时,这首诗,则又像是另一种回答。
“有此志向是好事,日后……”姜阅说道,默然一刻,又接着道:“当更用心读书。”
日后什么?
话只说了一半,裴君意垂下眼眸,并没多问,他施礼说道:“是,学生谨记。”
姜阅点了下头,问道:“这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日,是先生在山间的一席话将我点醒,学生一生难忘,以此入画,交给先生,谢先生授课之恩,也请先生以后继续督促……”
从怀里取出画轴,裴君意一面说着,一面双手奉上。
“奸猾之道。”姜阅皱眉说道,但还是伸手接过画轴,放到一旁,“说实话。”
江州先生能有如此名声,自然不是光靠死读书就能得到的,裴君意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信。
“是。”说好话被打断让他微微有些窘迫,裴君意应了声接着说道:“是因为我把先生送我的画卖了,心生愧疚,所以也画了一副送给先生,望先生原谅。”
沉默着看了他一刻,姜阅点了下头。
“嗯,画我收下了,去读书吧。”他说道。
这意思是原谅他了,裴君意舒了口气,应了声是,施礼告退。
目送裴君意走出草堂,将门关上,姜阅这才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向案几上的诗。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也曾是他的志向,只是,为父守孝三年,让他留在了江州……如今倒也该回去了。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抬手轻轻抚过宣纸,姜阅又看了一遍,这才将放在一旁的画轴拿起。
画轴很长,他徐徐展开,铺满整张案几。
裴君意的画在面前展现,姜阅看着它,双眼睁大,心底翻腾十分惊讶。
画轴上,草地上,石桌旁,小童在侍立,身穿青衫的自己手握书卷低头翻阅,一袭白衣的少年面向他,俯身施礼,长揖到底。旁边亭台耸立,有鸟儿站在其上,恍惚间还能听到叽叽喳喳的鸣叫声。阳光从天边斜照下来,照亮了崖边,却没能照亮悬崖对面一片嫩绿树林。
整幅画色彩绚丽,光暗分明,入画时,仿佛正巧有一阵风吹过,这过路的风也被他手里的笔带进画里。
落叶纷飞,五彩斑斓,画轴上,所有的一切跃然纸上,他好似能从画里听到那少年恭敬的喊声。
“先生——”
这正是那日山间悬崖边的情景。
裴君意的这幅画,不管是草地还是亭台石桌人物,亦或是远处山间的树木,一切都细致入微极近真实,但在真实的同时,却又并不匠气,反而,更能看出其中意境。
他的画形神兼备,气韵格调更是鲜明,已然自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