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一番处置,别说是已经惊呆的王兴了,便是温体仁和刘宗周等官员都觉得过了些这才是真正的一人犯错,全家跟着倒霉的典型。
温体仁知道崇祯皇帝这种狗脾气是怎么劝也没有用,因此倒是没有说话。
只是刘宗周却忍不住躬身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陛下处置不公。”
崇祯皇帝望着跳出来的刘宗周,冷笑道:“有何不周?”
刘宗周躬身道:“启奏陛下,王兴之过,罪在一人,陛下何故处罚如此之重?
王父纵然教子无方,便是杖责抑或罚金足矣,何需全家上下尽数远窜三千里?
王兴之罪,便是宫刑腰斩,已经超出大明律许多。
依大明律,强奸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如今陛下判处其宫刑后腰斩,已然违反大明律,如此置大明律如无物,臣以为陛下有失公允,当反省自身方能致法尧舜。”
崇祯皇帝一听这话就更腻歪了,当下冷冷地道:“致法尧舜?朕为尧,谁人为舜?”
刘宗周一听崇祯皇帝这话,干脆把官帽一摘,跪地道:“陛下何以此出诛心之语?
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劝谏君主,本就是人臣之责。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如今陛下不纳人言,更视臣如儿戏任意讥讽,此非陛下之过耶?既如此,臣请乞骸骨。”
崇祯皇帝本来在说出来谁人为舜的话之后便隐隐有些后悔。
这句话对于刘宗周这样儿的臣子说出来,确实太重了说,说是诛心或者逼着刘宗周去死也不为过。
只是不待崇祯皇帝再行开口,刘宗周乞骸骨的话却又把崇祯皇帝给激怒了。
斜眼望着刘宗周,崇祯皇帝开口道:“一言不合便乞骸骨?汝父母高堂供你读书,朝廷选中你为官,就是让你这般肆意妾为的?”
不待刘宗周说话,崇祯皇帝又接着道:“致法尧舜?朕来问你,三代之时,有民几何?如今我大明又有民几何?三代之时有疆几许,我大明又有疆几许?”
刘宗周一时被崇祯皇帝问的哑口无言。
大明有民几何这事儿倒是好答,只要回答个万万之数就肯定是没问题的。
至于大明的疆域有多广,自己不说能立即划个疆域图出来,但是背出所有的布政使司的名字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三代之时呢?
地有多广,这个倒也算是有数,但是民有几何怎么说?百万?千万?
上古时期的记载本就充满了臆测的成份,以哪个为准?
只是崇祯皇帝却明显不打算放过刘宗周:“动不动就三代之治,要不然就是致法尧舜,朕能致法尧舜,可是卿等可敢自比方回、善卷乎?”
方回和善卷两个人,刘宗周也是知道的,庄周说尧曾经到汾水北岸的姑射之山,去参拜四位有道之名士,怅然若失,好像丢了天下。这四位有道名士为方回、善卷、披衣、许由。
善卷重义轻利,不贪富贵,是有名的贤人;方回是个神仙般的人物,皇帝问这自己这些大臣们能不能比得了这两位?
不待刘宗周回答,崇祯皇帝又接着道:“正所谓时移世易,数千年时光荏苒,莫非还要守着三代抱残守缺?
爱卿亦是饱学之士,对于学问的精通,远非朕能比得过。爱卿必然知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的道理。
如今大明四处烽烟,谁来守卫边关?谁来守护大明子民?若是没有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爱卿上哪儿去读书?莫非也如那元好问一般再劝个蛮夷胡虏为儒学大宗师么?”
崇祯皇帝越说却是越愤怒。
明末的这些读书人,比之元好问之流也他娘的强不到哪儿去,臭鱼对烂虾,统统都是些混帐王八。
孔氏北宗上表劝进就不说了,反正这家的都跪习惯了,自从伪元之时就这德性。
可是孙之懈这王八蛋呢?
峨冠博带实亡国之丑陋,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这句屁话就是此人先喊出来的,着实让没穿越前同为山东人的崇祯皇帝为之蒙羞不已。
再对比一番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的江阴,二十多万人死到最后仅剩下五十三人的悲壮。
刘宗周被崇祯皇帝一番话给喷的无颜以对,干脆以袖掩面。
崇祯皇帝却冷哼了声接着道:“王宗光,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朕记得他。
北征草原之时,他是一个刚刚入伍几个月的新兵蛋子,第一次杀鞑子的时候吐的一塌糊涂,平时里总是咧着嘴憨笑的一个老实汉子。
就是这样儿的一个人,在草原上亲手杀的鞑子便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披创十余处,因功升总旗。”
王宗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崇祯皇帝居然还记得自己,闻言心中更是激动不已。
崇祯皇帝却是接着道:“这样儿的汉子在草原之上杀人不眨眼,可是面对你区区三品的顺天府尹却甘愿下跪?
王兴的过错仅仅是绞刑?朕告诉你,以后没这等事!
他流血护卫大明,朕绝不能让他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