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帝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个写小说过程应该记着。将来做白金的时候要用。”
我暗想不就是金手指、热血加装逼打脸么,而且我们读者也都知道你是不会写的;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先列好大纲再划章节灌水么?”
狗皇帝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画板,点头说,“对呀对呀!……小白文还有另一个套路,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狗皇帝刚用指甲蘸了水,想在写字板上写出过程,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旁边系统流的作者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狗皇帝。他便给他们讲小说写作的三要素,一人一套。
系统流大佬得到了套路,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另有一本笔记。狗皇帝着了慌,伸开五指将本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讲了,我已经不讲了。”直起身又看一看笔记本,自己摇头说,“不讲不讲!还讲吗?不讲了。”
于是这一群系统流的大佬都在笑声里走散了。狗皇帝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年终评级后的两三天,编辑正在慢慢的收拾朝廷,取下粉板,忽然说,“狗皇帝长久没有来了。还没还欠更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
一个正在渲染的白金说道,“他怎么会来?……他太监了。”
编辑说,“哦!”
“他总仍旧是断更。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断到读者群去了。几十万的读者,断得的么?”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是吊起来打,接着补更,又写了保证,后来是还断,断了大半年,再去补更。”
“后来呢?”
“后来还是断更了。”
“断更了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去中关村了。”
编辑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收拾他的东西。
年终评定过后,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隆冬;我整天的靠着空调,也须穿上羽绒服了。
一天的下半天,没有读者催更,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拿发一个单章。”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狗皇帝便在门槛坐着。
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条破丝袜,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笔记本,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再发一条书评。”
编辑也伸出头去,一面说,“狗皇帝么?你还欠更呢!”
狗皇帝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码罢。这一回要单章,推荐位要够。”
编辑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狗皇帝,你又断了更了!”
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断,怎么会去中关村?”
狗皇帝低声说道,“爱好,我愿意……”他的眼色,很像恳求编辑,不要再提。
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编辑都笑了。
我拿了客户端,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一个诺基亚,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机码字的。
不一会,他写完了书评,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狗皇帝。
到了第二年评定等级,编辑取下粉板说,“狗皇帝还没还完欠更呢!”
第二年的年底,又说“狗皇帝还没还完欠更呢!”
到最后可是没有说,再到起点倒闭也没有看见他。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狗皇帝的确去中关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