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连忙趁机逃脱他的掌控，陆景乔低笑一声，摸索着拿起自己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顿时拧了拧眉。
黎湘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臂，低声道：“谁的电话？”
陆景乔看了她一眼，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进耳朵，应付道：“嗯，什么事？”
电话另一头传来黎仲文的声音：“湘湘，爸爸想跟你谈谈。”
黎湘一怔，立刻就猜到了黎仲文找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事。
陆景乔很快挂掉电话，对黎湘道：“你父亲想跟你聊聊。”
“他知道你跟程曼殊的关系吗？”黎湘问。
陆景乔目光凝注着她，片刻之后缓缓道：“他不知道，但是……迟早会知道。”
“所以，我不该去吗？”黎湘又问。
陆景乔静静与她对视许久，才又开口：“他毕竟是你父亲，这件事情上，我没有任何权利替你决定。”
黎湘听了，轻轻咬了咬唇，随后才缓缓松开他的衣襟，“那就让他来跟我谈吧，我会给他足够的时间和耐心。”
黎仲文赶到酒店房间的时候，黎湘正坐在沙发里看新闻。
黎仲文匆匆推门而入，黎湘看见他，平静地喊了他一声：“爸。”
黎仲文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湘湘。”他缓缓唤了她一句，神情依稀是有些犹豫的模样，“你妈妈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她现在精神状态很糟糕，你不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她吗？”
黎湘听了，微微垂下眼来，沉默片刻之后才道：“爸，她做错的事情，就算她变成了精神病，她犯罪的责任也依旧不可磨灭——我原谅她一次两次，不代表我永远都愿意原谅她、纵容她。我不想看见她，也希望您不要逼迫我去看她。”
“湘湘……”黎仲文听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你妈妈她真的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已经受到惩罚了……你看在你妈妈生养你一场的份上，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黎湘听了，缓缓掀起眼帘来看着他，“你觉得我应该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你觉得自己该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你觉得自己曾经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是不是应该用余生去忏悔赎罪？你觉得自己亏欠了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财产全部归还于我，并且跟程曼殊断绝往来？”
黎湘说完，目光沉静地看着黎仲文。
黎仲文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一般，他坐在那里，盯着黎湘看了片刻，终究是低叹了一声：“我只是不想失去你这个女儿。”
黎湘迎上他的视线，冷笑了一声，“我不想失去你这个爸爸，那你呢？你考虑过我失去的感受吗？你想过我失去母亲的感受吗？”
黎仲文一僵，黎湘继续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妈妈，你们根本就不会结婚，更不会有我，我的存在，对你们而言不过是个意外。如今我妈妈离开了，你们就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甚至要剥夺我作为人子女应尽的义务。这就是你们给予我的‘父爱’？”
黎仲文听完，似乎无法反驳，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是你妈妈不对，可是她已经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总不好见死不救，不管她以前怎么对你，现在她已经受到了报应。你是她的女儿，难道非要置她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黎湘缓缓攥紧了手中的杂志，“如果你们只是单纯要求我原谅，那我可以答应你。可是我妈妈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到我，哪怕你们是我的亲人，也不行。”
黎仲文一时语塞，半晌才缓缓道：“湘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湘听了，缓缓靠入沙发背，闭上眼睛，疲惫至极的模样。
黎仲文见状，忍不住站起身来走近了些，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跟家里人闹得太僵，尤其是我们俩。你不喜欢看到我，那你可以搬回公司去住，不回这边，我不会打扰你……”
“我搬回公寓去，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要打扰我？”黎湘缓缓睁开眼来，与他隔着几步距离对视，“这么多年，爸爸是不是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
“当初是你妈妈提出要跟我结婚的！”黎仲文说，“你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
黎湘听了，忽然笑出声来，“我妈妈提出的？她凭什么提出？她不过是你众多情妇中最普通的一位而已。她为什么要嫁给你，爸爸你比我清楚。”
黎仲文一时语塞。
“爸爸，你们夫妻二十年，你应该很了解妈妈，她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女人。”黎湘说，“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娶到她，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情。”
黎仲文听了，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爸爸。”黎湘看着他，“我希望你能够重视你自己的内心和选择。”
黎仲文看着她，许久之后，终于又开了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瞒你了。”
黎湘听了，微微挑了挑眉。
“你爷爷在世时曾经说过，我们黎氏企业需要有一个强大的继承者来维持它的运转。你爷爷认识的朋友遍布各行各业，他很欣赏你，所以他希望我们两个结婚。你爷爷说我们结婚之后，你就是黎氏企业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就是黎氏集团的董事长。”黎仲文说，“我当时也确实动摇了，因此才会跟你妈妈结婚。”
黎湘听到这里，忍不住又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黎仲文时，眸光却已经变得冰凉。
“所以你现在又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妈妈，所以想要抛弃她？”黎湘缓缓道，“你觉得我会接纳一个抛弃自己妈妈的男人吗？”
黎仲文听了，忽然抬起双手捂住了脸。
“湘湘。”他缓缓道，“你不懂，爸爸也没办法。”
黎湘听了，只是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黎仲文蓦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黎湘却又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
黎仲文看着她，终于缓缓开口道：“湘湘，你是不是恨我？”
黎湘听了，微微偏过了头。
黎仲文顿了顿，才又道：“我们毕竟是父女，即便你妈妈做了那样的事，但我始终觉得，我们之间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局面……”
“你觉得？”黎湘看着他，缓慢而冷漠地开了口，“爸爸，我也同样觉得，我们之间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局面。所以请问，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黎仲文喉结滚了滚，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黎湘等待了片刻，又道：“所以爸爸今天来找我是想告诉我，你不希望我和陆景乔离婚，你想让我跟他离婚。”
黎仲文顿了片刻，终于道：“湘湘，我不否认我这样做是私心。”
黎湘轻笑了一声，“那你现在是想让我放过妈妈吗？”
“湘湘！”
“我知道了。”黎湘淡淡说了一句，随后道，“我会劝她回江城，但是你们别指望她会再回美国，除非我死了。”
黎仲文听完，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震颤了一下，看着黎湘，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黎湘拿起包包站起身来，“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黎仲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复杂。
……
傍晚时分，傅西城的车子停在了黎湘的小区楼下，他倚着车门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随后才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走了进去，“这地方挺僻静的啊。”
黎湘瞥他一眼，“你这么闲啊？”
“当然啦。”傅西城说，“陪老婆散心，不是天经地义嘛。”
黎湘闻言，伸出手来抵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阳光，“你真是闲得无聊。”
傅西城将车窗降下来，随后拿起电脑来敲了敲，说：“昨天晚上的新闻热度虽然消退了不少，但是我们这次的营销号操作得当，加上那条爆炸性的消息，网民们对这次事件的关注还很足，我们不趁热打铁炒一波，岂不可惜？”
黎湘听了，看着他打字的手势，“炒作？”
傅西城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当然咯。”
黎湘听了，缓缓垂下眼眸，“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等。”傅西城说，“看看陆景乔会做什么决定吧。”
黎湘闻言，神色依旧平静无澜，随后才道：“如果他坚持要跟我离婚呢？”
“不会。”傅西城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他坚持要跟你离婚，他早在你生病那阵子就应该跟你离了，根本用不着拖到现在。更何况……”
他话音落，电梯到达楼层，黎湘推开门走出去，刚好听到傅西城这句话——
“如果他坚持要跟你离婚，我会替你收拾他。”
黎湘脚步倏地顿住。
傅西城看着她的反应，不由得勾唇一笑，随后道：“我说的是真的，湘湘。我保证不把他往死里揍，但是他要是敢伤害你一丝一毫，我绝对饶不了他！”
“你别乱来。”黎湘缓缓道，“我并没有打算跟他离婚。”
傅西城听了，似乎怔忡了片刻，随后才耸肩笑道：“好，听老婆的。”
黎湘走进屋子，傅西城立刻就追了上去，“我帮你拿鞋。”
黎湘换了鞋，随后才开口道：“今天晚饭我请你吃饭吧。”
傅西城闻言，不由得笑了笑，“这可是你主动约我哦？”
黎湘看了他一眼，“那你想要吃什么？”
“唔……”傅西城沉吟片刻，忽然凑近黎湘，“要不我们去海鲜店？我听说那边新到了一批螃蟹。”
“你不是不爱吃虾和鱿鱼吗？”黎湘瞥了他一眼。
“偶尔尝试一下新菜品也不错嘛。”傅西城嘿嘿一笑，“你不会拒绝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