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青黑明显是中毒而亡的魅姬盈盈而立,纤腰不盈一握,屈膝一拜时,只让人觉得美得不似真人。
“多谢夫人。”
她对儿女没有执念,儿子憎恨她,女儿和她多年分离,感情不深,并没有到为了对方要死要活的地步。她从始至终恨的都是齐施临,还有他的高高在上。
“脱了国公府的皮,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而已。”魅姬笑呵呵:“就像是安宁侯夫人,还不是照样卑躬屈膝的伺候人。”
她笑着消散在原地。
柳纭娘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面前一大片黄土,手里抓着一把简陋的锄头,更远处是大片青山,垂眸一瞧,脚上穿着的布鞋都露出了脚趾,此时脚趾盖上全是黄土。再往上,膝盖处补了又补,衣衫上也好几处破损。
着实可怜!
柳纭娘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后,还掐了自己一把。
太特么惨了,想念上辈子的高床软枕!
“娘,您要是累了,就歇一会儿。这个时辰,六娘该送饭来了。”
柳纭娘循声望去,看到个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二十多岁汉子,一边说话,锄头高高扬起,深深挖入地里,每次一拔,都会带出大块泥土。
曾经种过地的柳纭娘一瞧便知,这块地颇为肥沃,若是种子再好点,面前这片地足够五六个人一年的口粮。
初来乍到,柳纭娘不好接话,嗯了一声进了边上的密林。
原身苗青鸟,出生在立国辖下偏远的小镇上。
小镇上地多人少,只要是勤快的人,都可以靠双手养活自己。苗青鸟家中兄弟姐妹五人,她是老三,前头有姐姐,底下有妹妹,在家里并不得双亲疼爱。长大后,和同镇的严家独子严长青定了亲。
严家算是镇上的富户,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严母看中了勤快善良苗青鸟,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严家人不多,为人也厚道。苗青鸟进门后夫妻感情不错,两个月后就有了身孕。十月怀胎,生下来严家的长孙。至此,她日子愈发好过。
次年又生下来了一个女儿,夫妻俩儿女双全,长辈和睦,温饱不愁。苗青鸟一直都觉得,自己成亲后就掉进了福窝,她前面十几年的苦难,都是为了遇上严家人。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两人长子严实十岁那年,正值秋收,却阴雨连绵。严长青去山上拉粮食时,由于路面泥泞,牛车朝山下滑去,他没能及时松开绳子,合着牛车一起掉入了山涧中。等到众人找到他时,牛车已经散了架,他和牛儿躺在一起,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牛儿的。
严家人倒是想救,无论花多少银子都行。但是,彼时的严长青已经浑身僵硬,压根没了救治的可能。
全家上下悲痛欲绝,双亲大受打击,大半年没有缓过来。从那之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厄运并没有放弃严家,就在严母生病的那段时间,苗青鸟的女儿严秋儿也生了病,病情来势汹汹,浑身发高热,没几天就昏迷不醒,眼瞅着就不成了。
苗青鸟四处奔波,为女儿求医问药。然后她就发现,整个镇上生病的人很多,似乎是发了疫症。
也确实是疫病,短短几日之内,许多人都倒下了。包括严父家夫妻在内,就连苗青鸟都生了病。
好在大人对此很是重视,派来了许多大夫救治,半个月后,终于没有人再染病。生病的人除了特别严重的,许多都救了回来。
但是,严秋儿却没能醒过来。
好在严实从头到尾都没染病,身子壮得像一头牛。可严秋儿的离开,对于严家双亲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打击。两人疫症好转,却始终闷闷不乐。
也是这个时候,有人出了主意,让严家收养镇上周家的女儿。
周家是一大家子,但他们家穷,平时吃得不好,本身身子弱,加上一开始大人没有派大夫来时,他们一家没有买药全部硬扛,后来熬了不要钱的药时,他们已经咽不下去。就剩下最后才染病的周六娘扛了过来。
周家全部的财产就只剩下一个被本家觊觎的破院,彼时,周六娘才八岁,如果没有人接手,兴许会被饿死。严家厚道,加上自己刚失了孙女,便把人接了过来。
周六娘嘴甜,平时很会哄人。严家夫妻俩心情好了不少,但还是没活几年,在长孙十六岁那年先后撒手人寰。
在那之后,家里家外全靠苗青鸟撑着。
而家里人的一次次生病,也将本来丰厚的家底花了大半。不过,到底富裕了多年,比起别人家,还是比较宽裕。
苗青鸟和夫君感情深厚,没想过改嫁,一心想着把两个孩子拉拔大,等到儿子娶妻,养女嫁人,她便可含饴弄孙……和计划赶不上变化,家中毫无血缘的兄妹俩,竟然互生情愫。
与其娶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姑娘进门做儿媳,还不如娶六娘。
有相熟的长辈这么劝着,说的人多了,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妥的描青鸟,渐渐地也接受了养女变儿媳的事。
然后,她为二人操办了婚事。
喜事过后,严家的厄运像是消散了一般,周六娘进门一年后,就生下了孩子。
苗青鸟以为苦尽甘来,干活愈发卖力。可在孙女四岁那年,家里又出了事。
柳纭娘进了林子,严实以为她去方便,便没有多问。正如他所说,已到了该送饭的时辰。那边人还没有从林子里出来,妻子就到了。
干了大半天的活,严实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放下锄头,揉了揉酸痛的肩,笑着走到田埂旁:“彩云呢?”
周六娘一身青色布衣,周身干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银钗挽着,一看就有别于镇上其他人家操劳生计的小媳妇。
听到夫君问话,她垂下眉眼:“在隔壁婶子家里。我要拿饭菜,今日熬了汤,不好带她来。”
严实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坐在了路旁的草地上,捡起边上用棕叶做的粗糙扇子给自己扇风,隐约闻到了篮子里的饭菜香。他顿时笑了:“今儿还有肉?”
周六娘点了点头,将饭菜一一拿出,像往常一样盛了饭送到他手上。
这几天忙着春耕,每日早出晚归。汗水一把一把的流,严实看到碗里酱红的肉块,伸出筷子就去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