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州垂眸,低声应了:“嗯。”
“你是楚寒州,是楚家少主。”颜翎知道楚寒州对自己的身份没什么信任感,毕竟除了颜翎的一面之词,根本没有证据。
想了想,颜翎起身把人拉走。“跟我来。”
“你是楚家的主人,主屋一直给你留着呢。”颜翎道。
“这宅子是你的,这里也该是你的。”楚寒州拒绝道。
颜翎笑着从主屋书房里取出一封信,交给楚寒州:“现在是你的了。这里面是这宅子的地契。早就该物归原主。”
见楚寒州还要推脱,颜翎打趣道:“你就当是我的聘礼。毕竟楚家少主已经是我的了。”他眨了眨眼。
楚寒州一下噤了声。
是夜,温凉如水。星子熠熠生辉,洒落一地月华白。
白日里事情变化太快,楚寒州难以招架老人们的款待。这下突然冷清了,反倒来了点精神。
看着热腾腾的羹汤,楚寒州突然想起晚宴时候颜翎似乎一直在喝酒,都没吃什么东西。想了想,决定给颜翎送去。
到西厢时,却撞上颜翎刚好出门。
眼见那人身影渐远,楚寒州不知为何,将汤搁在院中石桌上,跟了上去。
颜翎对这里十分熟悉,径直来到后院一间封着门的大殿前。
殿外檐角的引魂铃清脆的叮咚作响,在这一片寂夜里无端端生出一种欣喜之感。
像有人在庆祝这个家族唯一血脉的回归。
颜翎从袖中取出钥匙,却迟迟不肯开门。踌躇几次才开门进去。
祠堂里十分干净,没有一般老宅里的腐败味和尘土。里面摆的长明灯还亮着,看起来是时常有人照拂的。
楚寒州收敛气息,藏在门外。朝里看时,堂上是一座小山般的牌位。楚寒州一眼看清最前面一座牌位上楚暮沉三个字。
楚寒州看着那层层叠叠三百座牌位,一瞬间无言。
那种感觉难以言说,就像之前再怎么听颜翎提起那血淋淋的灭门惨案,也只能有片面的印象和情绪,或是怜悯或是不解,但真正看到层层叠叠,摆放成山的亡者牌位,他才会意识到那时死去了多少人。
这里每一尊牌位都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他曾经重要的人……
他好像突然能理解一点颜翎的疯狂了。
是的,疯狂。楚寒州是个很理智的人,某些时候近乎无情,人命对他而言无足轻重。毕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暗卫。
可怪异的是无情的人对他人情绪变化极度敏感。他人眉眼喜怒,话里真假对楚寒州而言轻易可窥破,就如同他知道颜翎对他真心不纯,一直都知道……
那些亲密的接触里不是因为心悦,而是依赖,赖以生存的依赖……
颜翎的依赖是属于楚家人的,所以在失去一切后颜翎才会疯狂,疯狂留恋着过去的某个人,为了替楚家复仇不惜代价。
另一边,颜翎神情认真,上完香后向面前这一堆故人英灵磕下重重三个头。
“暮沉叔叔,很久没来看您了。”颜翎说完这句话,沉默很久,似乎在想怎么说。
“我把寒州带回来了。但他已经不是楚寒州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了解。我会努力,努力让他做完该做的事。”
“一个没有记忆的楚寒州,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