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各家之间互相拜年,唐照秋在秋茗轩接待陆续到来的小辈,唐憾儿则由景枫领着去拜会各家家主,一路里景枫嘱咐她,少说少做多听多记,按说只要她纳了夫,身份便是成年人,这些事就得是她自己去做了,今年是因为头一回,她又是外来的,许多习俗不知,景枫才特意带带她,末了又叹一句:“小小年纪也是难为你了。”
唐憾儿忙道不难为,愿为父亲分忧,过了一会儿,她实在没忍住,觉得今天是个好时机,要问一问景枫的心里话,便打了个机锋:“阿爸,憾儿来之前,咱们家每年拜年都怎么过的?”
彼时正在马车里,一直笑盈盈的景枫突然就正色起来,面目变得有些严厉:“憾儿,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又怕吓着你,如今你问到这里,我也不瞒你了。”
“阿爸,请说。”唐憾儿也一时有些怯怯。
景枫沉了沉眸子,把声音压低了些:“唐家无女嗣你是知道的,但是你不知之前家主他究竟有何打算,也或许,你从别人那里听了一言半语,也猜到过几分,今日我就全告诉你。”
接下来,景枫告知唐憾儿的,的确也像她猜到过的那几条路子,却又不完全相同。
“嵚儿是家主与我亲生儿子,首先,我们想的便是为他招赘妻主倒插门,只是人选有些难寻,大户人家自然是不愿意的,小门小户的又怕见识不够,何况性子软弱的撑不起家来,太强的又怕是招了来作乱家中,到时候她大权在握,请神容易送神难......”
说到这里景枫叹了口气,“这其中,阮家有这个意向,只是他们想送的是庶女阮洁,咱家嫌阮洁性子太软,想要嫡女阮莹,她家又不舍得,两厢里也没明着谈,彼此试探了几回,再加上嵚儿一直抗拒,因此也没定下。”
“第二个法子,是过继女子进门,既然是过继,便不能毫无血缘关系,我景家没有女子,韦庭辉那里就动了心思,想送他的堂甥女韦细妹进来,按说细妹这丫头人还不错,她是旁支里的嫡次女,地位不高,人却是聪慧,十一二岁的年纪也合适,但有一点,韦家人野心大了些,怕她们人送过来了却不断绝干净,反倒巴望着家里,动了歪心思,那唐家便成了他们的囊中物。因此家主一直犹豫着,也没下定决心。”
唐憾儿一直默默听着,没说话。
景枫垂头拨着拇指上的一枚扳指,那上面花纹精致,雕工细腻,已盘出了油润的光泽,显见是个值钱物件,只是这些年下来,景家早已不负当年,他在这唐家过的也不大顺心,此时谈起旧事,怕是很不畅快,唐憾儿想着要怎么安慰才好,迟疑着想开口,就听他又说道:
“这些年来,各种年节仪式每每都是我带嵚儿出面,简直拿他当少主一样养大的,并没有拘在闺阁之中,也正因此,把他的性子养野了,这回说是出去留学,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听闻忠国旁的地方都是男子当家的,我心里真是怕,怕他见了贪心,真以为男子能顶了半边天,就不肯回来了。”
唐憾儿心想外面倒真是这样的,唐嵚若是能立住脚跟,未必不能过好,只是以勐茶寨的观念来看,就太大逆不道了,尤其唐照秋和景枫这样盼着念着,他怎能狠心真不回来?
景枫见唐憾儿一直不说话,反倒以为她听了那些话难过,反来安慰她:“憾儿,你也别多想,那些法子最终都没用上,毕竟如今是你在这里,家主她原先对你多有试探,现在也放心许多了,你好好儿的,把唐家的家业撑起来才是。”
唐憾儿立刻承诺:“嗯,阿爸放心,憾儿自当尽力而为。”
景枫拖过她的手,神色十分郑重:“憾儿,原先我也盼着嵚儿他招妻上门,毕竟他是我的亲子,也是我将来的依靠,可如今,我与你相处快一年,也看的透彻,信你是良善之人,愿将你视作亲生,只望你将来若承了家业,能让我们父子终身有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