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院子里荷花绽开,唐憾儿挑了朵半开未开的骨朵儿,作为给黄溪午的见面礼,而那串菩提子的手串,她竟然忘了,就还留在了抽屉里。
唐憾儿先去拜了大明王菩萨,静心跪坐了一刻钟,把糟乱的家事抛一抛,暂求安宁。
随即,起身去东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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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母峰,大明王寺,东禅房院子里,黄溪午正在一只硕大的青瓷坛里翻弄淤泥,点点泥泞甚至溅到了他裸露的臂上和脸上。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元宵灯会,到此时已是一年半没见,十九岁的黄溪午长高了许多,面容也长开了,显露出青年男子的温润清俊,眸子依然是黑漆漆的模样,只是在长开的面容上不再显得那么大,却是圆溜溜的很精神。
唐憾儿曾一度觉得他的名字该和黄见鹿换换,只因那双眼睛像极了小鹿眼,总是汪着一泉清水一般,湿漉漉的,又无比澄澈。
这面容是容易欺骗人。
不过,这些年来,唐憾儿气性早过去了,此刻她看见黄溪午满身泥点子,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心说这多好,总比颓废着强些。
“在做什么?”唐憾儿站在门洞处问一句,背着光看他。
黄溪午猛然抬头,似是惊呆了......半晌,他慢慢牵起了嘴角:“你来了——”终于。
黄溪午回过神来,带着又惊又喜的神情紧走两步冲过来,到了近前,张了张双臂,又觉得不妥,拘谨的放下来。
“憾儿。”他喊了她的闺名。
唐憾儿也没计较这个,来都来了,还矫情什么,只是淡笑着说道:“前阵子看你信里说今年春上的青梅酒出窖了,想着来尝尝。”
“你来的正好,前日刚出了一坛。”黄溪午说着,有些尴尬地翻下袖子来盖住自己手臂,“屋里坐吧,这里热。”又叫阿泛去取酒坛子。
阿泛出了门口嘟囔一句:“昨日才醉了,今日又喝,不怕伤了身子!”
黄溪午只当没听见,将唐憾儿让到室内,自去洗手。
唐憾儿略略紧了下眉头,心想他何时有了酗酒的毛病?一边想着,盯着看他仔仔细细把手洗干净,又把臂上的几处泥点子洗了,忍不住提醒:“脸上。”
黄溪午扭头看她,似是没明白。
唐憾儿无奈,走到他面前顺手拿过帕子沾湿,下意识就去给他擦脸,她在家对他们几个动手动脚习惯了,竟一下子没停住。
黄溪午僵立着,又紧张又暗暗的喜悦,这动作以前仿佛也有过,可那时候他没珍惜,此时才觉出难得,一冲动,抬手握住唐憾儿拿帕子的手。
唐憾儿顿一下,挣开,退步坐下,将方才丢在一旁的荷花骨朵儿重又拿起来,插到面前的一只瓷瓶里,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黄溪午也垂了垂眸子,把手上脸上擦干,走过来面对面坐着。
阿泛提了酒来,给两人各斟了一杯,便退两步站着,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