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莺忽地想起十四年前那个夜晚,她在开往国外的轮船上同肃双格格谈了几句话,那是个很有先见的女人,她说将来的人类社会将是男女平等的一个世界。
平等?
唐晚莺其实并不很信,就算有那么一天,大约也是个漫长的、艰难的过程,她这辈人大约是赶不上了。然而,她相信既然有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就一定有地方是女尊男卑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她找到了。
在清廷西南百越之地,万千重山之中,是连流放的犯人都止步于此的,里面竟有那么一处勐茶古寨,乡民以种茶为生,千百年来避过了战火留存下来。
也是巧了,唐晚莺留学的时候接触了国外的一些新式制茶技术,她又习得经营商贸,想来是能用上的,况且,这些年来她对唐式俊没什么感情,一心攒钱,有了不少家底,也够母女两人花用一阵子的——于是,在某个薄雾蒙蒙的清晨,街上据说闹起了乒变,她趁乱带女儿离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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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崇庆府官驿停下的时候,唐晚莺也有刹那间的犹疑,想着要不然就留在这里也好,做点小生意,总够后半生。反而是小照秋脸上的坚定神色鼓舞了她,是了,如今局势动荡,又男权当道,两个弱女子并不容易独善其身,因此还是要继续寻求桃花源的去处。
传说中的勐茶寨居然真的存在,也幸好真的存在,而且它居然并不难找,只是山路难行。
唐晚莺和唐照秋两个千辛万苦,九死一生,终于穿过茫茫山林,到了古寨,安顿下来。
乡民还算朴实友善,对他们保持了适度的好奇心,之后就很快融成一片。尤其这里又是缺女子的,她母女二人多少占了些优势。
他们教唐晚莺采茶制茶,唐晚莺亦将新的技术和他们分享,彼此调和,有些旧的经验技术逐渐淘汰,改进些新的迎合如今的需求。
起先唐晚莺也不敢露富,其实她那一箱子没什么衣物用品,几乎全是沉甸甸的金银,没遇上山匪都算是运气好。她又存了些银票在崇庆府的票号里,后来安顿下来之后再找机会去兑出来。
渐渐的,她试着拿钱买了几座茶山,雇了茶娘长工,又雇人往山外运茶卖茶,再后来建立茶社商号,雇佣掌柜常驻,慢慢壮大起来。
不得不说,唐晚莺是个能干的女人。
生活上还算顺利,最初的排斥感乃是来自婚姻。
唐晚莺才三十出头,并不想孤守,可当她表露出想招亲的意思,发现勐茶寨人对自己怀有不信任,他们可以和她做工做生意,却不敢叫自家儿子轻易嫁她。
尤其大户人家是万万不肯的。
想来也是,外乡人心思不定,万一哪天又想走,是把儿子拐跑?还是丢下成了弃夫?怎么都不放心。
唐晚莺思虑过后,只纳了几个小门户家的男子,身强力壮的那种,能帮着家里做事就好。奔波这些年,她身子也不好,并没有再生育。
转眼就到了唐照秋十六岁的年纪,她也该议亲了。
难题才真正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