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秋只在最初几年还写信问一两句,后来便不怎么提了,倒是看唐照秋的心情,回信的时候会主动说一说唐憾儿的情形,如果她不主动说,姐妹两个便只谈风花雪月,仿佛一对闲来无事的闺中密友,聊一些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
本来么,尹家女孩子那么多,姨娘也多,唐映秋忙着自己争宠,又忙着给尹敏正生育带孩子,哪顾得上一个一去几千里的幼女?
这还是机缘巧合能再见一回,若非如此,他们其实当年早做了好此生不复相见的心理准备。
唐憾儿知道,她是命硬活了下来,不然路上炮火纷飞,又山高路远,水土不服,病个一场半场的,身子都可能熬坏。
可她不但活了下来,还活得挺好,如今带着一大家人浩浩荡荡的来了,简直像是衣锦还乡一般,早已没落走下坡路的尹家如今还需高接远送,郑重接待这些位“贵客”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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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晃一早准备好,此时一边帮忙收拾东西,一边嘴上不饶人:“夫人呀,想想也知道一会儿定然是一伙子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您可别叫他们气着,咱们就坐一坐,给个面子,转头就走。”
唐憾儿不劳他嘱咐,抬腿上车,还不忘调笑一句:“嗯,是,你也趁机会去见见那陈丫头,再续前缘。”
阮梅宁闻言看了小晃一眼,就笑,出门在外,他倒是话少,只管看热闹,可是这一眼把小晃看得发毛,立刻冲他回嘴:“您笑什么呢?别听咱夫人瞎说,我要是有前缘,还能跟着去寨子?”
郑丝羽向来是不大会看脸色那种,说话也不客气:“这有什么,我之前还订过几家亲呢,现在不也挺好?还有黄阿兄也有过前缘,断了就是,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犯错了?”
这话没错,就是听着不顺耳,几人都没接话,唐憾儿也没说什么,只管上车走人,只柳五亭被勾起了好奇心,追着一旁的邓芯草想问旧事。邓芯草恼得很,紧咳了几声,都显了病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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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他们住的房子离尹家很近,若是不急,走走都到了,可这回是正式省亲,又带了许多礼品,人也多,还是雇了两辆车,显得郑重些。
也就半刻钟就到了。
巷子口挨挨挤挤的人群,乍一看还以为看热闹的人多,后来才知不是。
尹敏正站在人群中央,背着手,全力撑着一副大家长的姿态,他身边是紧紧抿着嘴的正房大夫人李氏,再之后才是唐映秋。
唐映秋见人过来冲动的要往前走,无奈脚下趔趄,亏得身边丫头扶着,才没摔了。
“娘!”唐憾儿认出这个两鬓斑白的老母亲,一时间眼睛也红了,赶忙上前叫人。
也不知唐映秋过的什么日子,她看起来还不如躺在床上的唐照秋显得有精神,相比之下,她更像个年迈姥姥,挽着老态的发髻,插了素银簪子,唯一的亮色大约是耳垂上两颗碧绿的玉珠子。
尹敏正轻咳了一声,唐憾儿才回过神去叫一声“爹”,在勐茶寨呆惯了,下意识就以女为尊,竟忘记这位才是一家之主,尹敏正皱了下眉头,人前也不好发作什么,装模作样的哎了句,又问:“到了就好,先回家吃饭。”
这句回家他说得很随意,倒是唐憾儿听的心里一滞,是呵,这曾是她的家,若不是那意外变故,这该是她一辈子的家才对,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后路,是她背后永远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