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第二天就是除夕了。
大清晨,张灵江就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
外面天色半亮,拉开窗帘,一层薄薄的冰花覆在玻璃上。太阳还没出来,天空自西向东,呈现出逐渐变浅的、澄澈的深蓝。
张灵江的爷爷奶奶早醒了,老人家的清晨格外忙碌,一个在厨房里熬今天贴对联要用的浆糊,一个在院子外面的灶台上烧柴火煮鸡食。
张灵江穿好衣服,推开门,冰凉的空气灌入口鼻,冻得他瞬间精神了许多。
空气中带着鞭炮的火药味和木柴燃烧的味道,并不难闻。
爷爷正在案板上切着菜叶和红薯,切碎后都倒进锅里。锅中放着不知名的粘稠汤底,颜色黑乎乎的,咕嘟咕嘟冒着泡泡,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灵江起了?”爷爷听到脚步声,回头道。
“嗯。”张灵江揉揉头发,闷闷地应了一声。他早上起来还没有洗漱,整个人迷迷瞪瞪,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没洗脸了吧?去我跟你奶的屋,地上的红色暖壶里有热水,水壶里是凉水。脸盆旁边有肥皂,你兑着去洗把脸。”爷爷道,“顺带把你爸妈也叫起来吧,快吃饭了。”
张灵江边应着“好”边打了个哈欠,喷出一大团白雾。冷空气刺激咽喉,逼得他低头咳嗽了几声。
刘黎和张爸爸貌似还在睡,卧室的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昏暗的光线。张灵江敲了敲门,喊了两声让他们起床。刘黎应了一声,但半天还是没动静,可能是在赖床。
洗完脸后,张灵江坐在院子的马扎上,被他爷爷安排着掰玉米粒。
玉米是晒干后的,颜色橙黄,但闻起来没有很多玉米香气。
剥这些玉米粒是用来喂鸡的,张灵江大概剥了半盆不到,就被奶奶喊着去吃饭了。
“今天,怀博他们家也过来。”爷爷在饭桌上道。
张怀博,是张爸爸的弟弟。
爷爷奶奶总共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张怀锦,小儿子张怀博。
前者学习好,考上了高中,是他们村唯一的知识分子。虽然当时家里没钱供他读大学,但张怀锦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从小职员干到了公司高管。
后者脑子笨一些,只有初中学历,毕业后就留在当地工作,爷爷奶奶给他攒钱买了套房,这才娶了老婆。
张爸爸,也就是张怀锦,闻言停下筷子,问道:“何春华也来?”
何春华是张怀博的二婚老婆。
“来。”爷爷点头。
刘黎皱了皱眉,没说话。
张灵江对他这个二婶何春华没什么具体了解,毕竟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以前听大人说过一些她的事情。
何春华是张怀博的第二任老婆。第一任妻子受不了张怀博唯唯诺诺的脾气,最终选择离婚。
而何春华不同,她虽然年纪小,但脾气火爆泼辣,忍不了自己受一点委屈。在和张怀博父母共住的一段时间,她还经常趁张怀博不在,对张家二老进行辱骂甚至动手。
而张怀博不知道是真不知情还是装糊涂,从来没有对何春华说过什么。直到有一次,何春华再次打骂两位老人的时候,正好被回家探亲的张怀锦撞见。
张怀锦当时急火攻心,也顾不得其他,拖着何春华进屋用扫帚打了一顿。
他没有下重手,毕竟何春华是弟弟的妻子,更多的是进行了警告。
张怀博回来后,何春华一边哭一边指着张怀锦吼,想让自己的男人帮她出气。但张怀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何春华,让她回屋去,别再闹了。
何春华气极,两人大吵一架。
自此以后,张怀博夫妻二人就搬离了这里。两家平常的联系很少,过年的时候往往也只有张怀博一个人回来。
何春华竟然要回来过年?也不知道她今年是吃错了什么药。
吃过饭后,张灵江端着自己剥完的玉米粒前去喂鸡。
鸡圈是二老自己用废弃的木板搭起来的,上面还搭着遮风挡雨的塑料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