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猛吸几口空气,眉头皱成一道沟壑,“这空气中有毒。”
“聪明。”
“小人……”顾长风冷冷的:“原以为澹台宗主乃盖世英杰,乃真君子也。如今一见,颠覆宿昔之臆,实为奸佞贼子。”
“奸佞?”澹台何琴哂笑间啼笑皆非,差点捧腹而笑,“我就是小人,你们一直都是这么说我的不是吗?我不过是尽力去活成你们想要的样子而已。”
“强词夺理。”
“好了诸位,我没耐心陪你们玩了。接下来,就请到我海蜃城……做客。”澹台何琴敞开双臂,仰天放肆大笑着。
只见整座城地上陡然闪着寒光卦阵,卦阵令黄沙飞扬,也将每个人都捆了起来。
“沈昭,我知道你在,你若是来,那我便放了这些人。”澹台何琴说话的声音很大,余音化成力量波纹在城中回荡。
居正骂道:“亏爹的,将我等的命交给沈昭那个恶贼,还不如立马杀了我。”
应纯然低声问道:“长风,澹台何琴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要沈昭来换我们?”
顾长风摇头,道:“静观其变。”他顿了顿,又说:“相信我。”
“嗯。”
“……”
澹台何琴对这空城,别有深意地说:“我等你。”
话毕,澹台何琴挥了挥衣袖,卦阵便自动转化成一个传送阵,咻得一下,八方城内已空无一人。
沈昭几步走出巷子,整座城荒无人烟,只有黄沙恣意飞扬着。风穿城而过,呼啸声此起彼伏,真是荒凉凋敝至极。
“方才那么多人,这一下子走光怪怪异的。”鎏镜摸着自己的胳膊,不自觉往沈昭跟前靠了靠。
沈昭没心思体悟荒凉,说:“目前顾长风他们应当是安全的,澹台何琴不见到我定然不会下杀手。”
“可主人父亲不是已经羽化了么?澹台何琴还要你做什么?”
“抛砖引玉。”沈昭杀气四溢,神魔剑气荡出,瞬间便如波浪袭来,将这里的浮尘悉数安置在地面上,“如今美玉要出现了。”
“什么意思?”
“你且看着。”
“得得得,我睁大眼睛看着。”鎏镜生气地转头,嘴里却嘟囔着,“你且看着,你且看着……真是的,吊狐狸胃口。”
沈昭道:“行了,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待会可能得再说一遍,太麻烦了。”
“什么意思?”
沈昭无奈一笑,道:“你且看着。”
“……”
“走吧。”
鎏镜生气之余,还是快步跟了上去,“去哪里?”
“你……”
“止住止住,我不要再听你且看着这四个字。”
“既然有人请我入瓮,我岂有过门不入道理?”沈昭止步,飞沙已息,抬眼间便能将八方城看个遍。
沈昭勾起凉薄的唇角,宛若曼珠沙华,那是死亡的颜色。
非但天是白的,整个世界都悬浮着白色荧尘。
六十石阶之上的海蜃城中央祭坛,刻着巨大的卦阵。偌大祭坛上捆绑着几百人,咿咿呀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爹爹,我还指望着你能来救我们出去了?没想到连你也这般郎当。”顾枕诗恹恹地说。
顾长风道:“枕诗,你当真觉得你爹我就这点本事吗?”
“可是目前我看阿爹……”顾枕诗看了眼顾长风,又叹气:“却不同我一样。”
顾长风却说:“枕诗,所遇困境首当自破,而非等人来救。为父不可能护你一辈子,你还是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行行行,知道了……”顾枕诗不耐烦道。
“那个苏不染,我就知道是个孬种。”倏尔,姚锦长大声叫唤,偏又朝着顾长风的方向,“原来咱们顾阁主也有瞎了眼的时候,选了这么一个黄毛小子做盟主。正当危难却逃之夭夭,害得我等身陷囹圄,任人宰割。”
有人大声咄道:“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弟子没了可以重新培养,可我的命只有一条。”
“够了,你们一个个平日里人模狗样,果真生死前人性现。”居正梗着脖子骂道:“那可是自家弟子,你们竟能说出这般冷血的话,我居正与尔等为伍,当真耻矣。”
“居正老狗,你别把自己说的有多高尚。”姚锦长厉声说:“当初你可是赤塔澹台何琴的关门弟子,澹台何琴战败后,我记得你可是当天就臣服顾天心了啊。可还真是有骨气啊……”
“姚锦长你……”
“阿爹,苏不染了?她到底去哪里了?”顾枕诗低声问。
“我也不知。”
“我以为阿爹知道。”
顾长风低低的:“你只需知道,他不会弃你于不顾便可。”
一旁应纯然道:“也不知我们中的何毒?竟到此刻也不曾有消散的迹象。”
顾枕诗怅道:“应谷主乃用毒高手,连你都对此毒束手无策,那就只有澹台何琴才有解药了。”
应纯然脸上又添忧思,只能说:“且静观其变吧。”
顾枕诗又说:“先前我们被澹台何琴抓来,他却不曾动过我们分毫,还给我们送好吃的。昨日你们也被抓来,澹台何琴也只是把我们捆在一处,连人影都见不到。我真猜不到他抓我们来做什么?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澹台何琴不会杀我们。”
应纯然笑了下,原来长风的孩子也都同他一般心性,心善性纯,不以恶意揣度他人。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同他无冤无仇,他没什么理由杀我们。”
可她知道,澹台何琴是恨仙道的,杀了他们也是极有可能的事。然这一刻她竟不想打破这份纯,或许世间本就因为有纯的存在,人族才会繁衍至今,生生不息。
晚间,争吵一天的人都睡了过去。
应纯然轻声问:“长风,我们被抓来一天,你一直笃定泰山,可是早有了筹谋?”
顾长风睁眼,他二人背靠背,他仰着夜空,仅有繁星三点,却说:“你可记得,当初我们在西北荒漠那个夜晚?”
应纯然也看天,星星入眼别有神光,“自然记得。当时你我端了一处修士组成的土匪窝,你我都很高兴,便躺在沙漠上躺了一夜。”
顾长风道:“我记得,那夜你说‘星月常皎皎,照我夜将行。’”
应纯然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你所说的……我都记得。”
“长风,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顾长风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