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跑到火堆边上,上去就把边上的人给挤开一条缝,然后就把烟袋锅里挖了一锅烟叶,还用手给压瓷实了,嘴里咬着烟袋嘴,把烟袋锅往那火堆里插。
这三鞭子是个老烟枪,这事不假,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他把烟袋锅凑到那火堆前试了好几下,明明都已经插进火里了,根本就点不着。
他不信这个邪又试了好几遍,还是没点着,这时边上死一般的寂静,倒是让这三鞭子有些吃惊。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眼的余光打量了一下这火堆边上的人。
好家伙,这些人穿得都跟唱戏的人衣服一样,脸上也是涂红挂彩,这些人高高低低,胖胖瘦瘦,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部穿的长袍子。
而且,现在这些人一看三鞭子挤进了点烟,也都纷纷把伸出来烤着的手给收了回去,现在都把眼睛瞪得老大,盯着这三鞭子看。
而中间那一大堆火,还是烧得很旺,旺得都把周边的景物全部给映了出来。不对劲啊,这里明明 是一块高粱地,但现在三鞭子看到的却是其他的景物。
那火光里,他看到了好几个古老的房子,还有隐隐约约的树,可是那些房子和树,随着跳动的火光,好像也在动。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看到对面那个家伙竟然伸出来一条长长的红舌头,竟然收不回去,同时他也看到,这长舌头两边的人,都,都没有下巴。
这一下子让三鞭子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想着点烟了,抡起他那根长烟袋,往边上就是狠狠地砸了一圈。
结果,就听到一声长长的尖叫声,好像在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样传出,那团都快映亮了半天的火堆,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转眼消失不见。
到这里,那三鞭子,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而且,现在他被惊出一阵冷烟之后,立刻就把手里的那根长烟袋给插到了腰里,摸着找到了自己跑掉的破鞋。
穿上就往路上跑,然后一口气就跑到了自己要看坡的地里。结果,那里有人已经过来了,一看这个三鞭子精神头不对,就特地点了一堆火,让这个三鞭子取暖。
后来就有人说,三鞭子在石碑桥遇到鬼了,而且那鬼还跟三鞭子对视了好久!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现在天良想起来,并没有任何的恐怖之感,反而觉得相当的温馨,那年那月这样的事情,还是屡见不鲜。
就连现在天良来到这梅龙山,也不觉得那片数量多得吓人的坟头有什么好恐怖的。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对这些坟头,都非常的尊重,从不会亵渎或者有其他不敬的表现。
这个三鞭子倒没有其他太多的记忆,只记得天良离开老家的时候,这个三鞭子都已经很大年龄了,身后没有子嗣,也不知道他的后事,谁给他办理的。
天良对自己上初中时的事情,记得最为详细,就像那个李东阳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能记得那么清楚,没有直接有过什么交往,也没有一起吃过饭什么的。
他只记得这个家伙,比自己高了一个年级,听说还是从别的中学转过来的复读生,吃是在学里的,那时乡里的初中,已经开有食堂 。
记得很清楚,那个教务主任姓李,长得很富态,喜欢抽烟,脸又白又胖,可他的儿子,跟天良是同班,长得又黑又丑,一对小眼睛,一看就是一个坏种。
那时吃饭用的是纸质的粮票,这些粮票,要么是家里送小麦过去换,好像一斤换六两吧,反正,天良手里几乎没有这样的饭票。每当他看到那个喜欢抽烟的长得又白又胖的家伙,拿手里拿着一捆捆颜色不同的粮票时,他都有一种想抢过来的冲动。
那时食堂里的白面馒头,真的是又大又白,可那种白,是真正的面粉白,并不是后来加了增白剂的石灰白。
那馒头很好吃,天良当年一顿最少能吃两个,可是一到上了初中,他家里就已经几乎供应不起了,不要说吃这个白馒头了,就算一顿两个黑窝窝头,也是吃不起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老爹在别的地方,开了一个电锯,专门给人解木头,开了几年,亏了几年,家境是越来越不行。家里的里里外外的事,都压在了老娘身上。
老娘还要养牲口,还要去地里干活,天良每天从学校跑回家吃饭,中午和晚上,常常是吃不到饭的。所以,就会拿了一些凉的窝窝头,就着压井水喝一点,就往学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