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忽然感到后悔,不该用雪堆的。
入冬后书塾早课晚了一个时辰,姜予闲着无聊,晃到书塾找了几本书看,杜清恒开始还意外她居然识字,姜予扯谎是孟夫人找人教她的。
然后杜清恒没管她,由着她霸占一张桌子看小说游记。
下午窗外又开始飘起雪,孩童们散学回家,姜予还在屋子里看小说。
前面孩童们摇头晃脑的念着三字经,姜予小说看得入迷,恍惚间,眼前简陋的木屋桌椅与精致楼阁重叠,似乎下一刻又要听见师长的责骂。
那些她以为早已经模糊的往事旧景,原来依旧清晰。
杜清恒看情景合适,搬出套茶具在姜予旁边沏茶。
鼻尖茶香淡雅,窗外落雪纷纷。
静下心来,还能听见雪落在地上发出“莎莎”的声音,落在耳里让人不由宁静。
傍晚,踩着积雪回家,徐良蕙已经做好晚饭等待几人。
吃完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书童和杜清恒一起收拾碗筷,徐良蕙坐在桌边做新衣。
在村子里,冬日做新衣是习俗,百姓们认为:过年穿上长辈缝制的衣服,就能保佑来年平顺清宁。
徐良蕙先给姜予和书童各做了一件,她做得细致认真,做好已经是半个月后。
“快穿上试试大小。”做好当天,她就拿着新衣给姜予。
这是姜予第一次穿到长辈亲手做的衣服,衣服布料只是寻常的粗棉,针脚花案也不怎么成熟,不过倒是十分厚实,穿上十分暖和。
衣服大小刚好,徐良蕙很满意,伸手给姜予理好后颈卷起来的衣领:“新年穿新衣,来年好运气。”
然后她又给杜清恒和自己做了一身,特意留了点布料给闻摆也缝了一小件。
冬日清闲,村里的妇人们喜欢串门做客聊天,徐良蕙也不例外,每天晚上就跟家人们分享自己听到的八卦。
比如谁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媳妇坐月子的时候受了委屈回娘家的。
比如孙颜丈夫已经几个月没回村了,又说他去当兵的有说他死在路上的,各种传言都说得头头是道。
又比如谁家的猪生了几个崽,徐良蕙想来年买一只猪崽养着。
大小三人表示支持,又商量了一下在哪建猪圈,聊到最后干脆决定趁着今年冬天把屋子和院子也重新建。
说干就干,第二天杜清恒就准备好图纸,去找工人、买材料。
他在村里教书,村民们对他都有好感和敬重,又恰好冬天没事,帮忙建屋子还有工钱,很快就有不少人应下帮忙。
除了建屋子的工钱,徐良蕙还包饭,每天姜予就和村里几个妇人一起帮忙张罗工人们的饭。
村里人淳朴,干起活来和睦又顺利,不过一个月时间就完工了。
新的院子比原来大了一倍,原本的屋子装修加固了一遍,又在旁边新建了两个房间,任谁来也看不出这里过去还是一片穷破。
新屋子装修好,马上就到过年。
除夕那天,一家人吃了晚饭坐在屋子里守夜。
徐良蕙怀念过去曾经在城里见过的烟花,这辈子她就在小时候见过一次。
杜清恒说过几天带她回杜家老家那边看,又问姜予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去。
姜予拒绝,说留下来守家。
两人都没劝她,徐良蕙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给姜予和小书童。
深夜,众人熬不住,还是先后回自己的屋子睡了。
姜予坐在自己屋子里的桌边,随便拨动桌上装着压岁钱的荷包,闻摆在她脚边呼呼大睡。
奇生主动搭话:“雪声是谁啊?”
姜予抬眼看着飞到跟前的小木剑:“怎么了?”
奇生分析道:“那天就那条狗和我在,你忽然提起这个名字,不是跟我说吗?”
还真不是。
奇生从姜予的态度里得到答案,无趣的躺在桌上。
姜予又看眼他,想想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铜板,推到奇生面前。
奇生:“干嘛?”
姜予简短道:“压岁钱。”
奇生有些稀奇,动动剑尖把铜板挑起来抛到空中,不屑道:“你还信这个?”
长剑猛地飞在空中追逐着打飞那枚铜板,语气带着狠厉道:“温旭那老狗当年每年都给我发压岁钱,在毒坑里那几年也从未间断,但是有用吗?”
温旭,上上个位面的神医谷主,亲手把奇生推进毒坑的那位亲生父亲。
木剑与铜板相碰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姜予见他越发失控,微微皱眉抬手把剑按回桌上。
透过木剑伪装,她能直接看见仙剑空间内剑灵模样的奇生。
经过仙剑滋养,剑灵状态的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外貌可怖,八九岁白白净净的孩童,脸上还有婴儿肥,如龙至当初所说确实是个白净漂亮的小公子,只是这会满眼戾气胸口剧烈起伏,看着就是一个凶小孩。
不过好歹情绪比当初好多了。
姜予看他半晌,等奇生好不容易平静一些,就听见她道:“我以前也姓温。”
奇生:“?”
所以?
“所以看在同姓的缘分上,”姜予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铜板,擦掉灰尘再度推到奇生面前,语气慈祥道:“你可以把我当爹……”
奇生:“???”
片刻,奇生咬牙切齿:“我当你姥姥。”
“姥姥也行。”姜予无所谓的勾唇笑:“我的年纪当得起。”